绵绵思无期 第十三章 生死罔顾

凌晨两点。

向家寂静无声，连窗外墙角边的流浪猫也已经沉沉入睡。向可依半夜被渴醒，坐起来喝水，几道刺眼的白光突然打在房间的窗户上。

听见楼下喧嚣吵闹的声音，门铃响个不停。

向可依无声的骂了句脏话，一把掀开被子，揉揉眼睛站起身，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怕吵到父母他们，前去开门的速度很快，看见南嘉木被一群狐朋狗友从跑车里抬出来。

古时有种说法，叫八抬大轿，八个人抬一顶轿子。眼前却是十来个人，高高架起他一个人，起哄似的把他往屋内送。

向可依穿着一身纯白的丝绸睡衣，往前一站，硬是把门口堵死了。两旁还留有余地，但没有她的允许，别人还真进不去。

“嗨，美女你好，我们是来送南导回家的……”因为不清楚向可依的身份，这群男女也不敢太造次，“麻烦您让让呗！”

向可依面色不霁，说出口的话无端冒着寒意，“把人放下，你们走吧。”

众人犹豫不决，一时拿不定主意，“南导连站都站不稳呢，这不太好吧？”

向可依冷然：“那就让他爬进去好了。”

大家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了，喝高了的年轻人容易冲动，几双眼睛烦躁地盯着向可依，肩膀忽然抬起来，眼看着就要硬闯。

“放我下来……”

南嘉木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他大概是被这么一闹，酒劲过去了，人也清醒不少，叫人放他下地。

他酒气熏天，头发凌乱而野性，一身皱巴巴的衣服贴着过分白皙清瘦的身体，脸上挂着清疏而陌生的笑，让人捉摸不透，遥不可及。

一别七年，他就这样不修边幅地出现。

原本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家，不会再看见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眼前。

也曾真的想过，不如算了，在国外定居，再混几年之后结婚生子。但怎么还是放不下，甘愿踩着玻璃一步一步走向她，心脏却像停止了跳动。

南嘉木想，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这位可是我姐姐，你们都给我客气点啊……”他仰着下巴指向可依。

连向可依也愣怔了，在印象中，南嘉木很少有这么称呼她的时候。

她曾经把最坏的情绪加诸在他身上，敌对、冷漠，两人的关系如履薄冰。姐弟间的亲密，他们全都没有。

这群男女迟钝地反应过来，冲着向可依龇牙咧嘴地笑：“原来是姐姐呀，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一个个油嘴滑舌，开始奉承起她来，不要脸地吹着彩虹屁：

“姐姐好年轻啊……”

“今年18岁吧？”

“南导家的基因就是好，姐姐长得跟天仙儿似的，穿睡衣都显气质……”

南嘉木笑着给了其中一个男生一拳头，“行了，都回去吧。”三言两语把一群人打发掉，其中还有想要纠缠的，被他阴鸷的一眼望过去，生生顿住了，没再开口。

不消半分钟，几辆车接连开走，向家门前终于恢复清静。

南嘉木转身靠在墙壁上，好像真的站不太稳，微弓着背。总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着。狭长凤眸微眯，盯着向可依的目光里藏着迷醉的嘲讽。他舌尖抵住上颚，无意识地啧了一声，“现在总能让我进门了？”

向可依扬起下巴，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惯有姿态，“既然回来，就收敛点儿。”

她的话里有说教的意味，依旧挡在门口，两个人之间的较量还没有完全地结束。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南嘉木的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打电话让我回来的是你，现在又不让进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向可依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显得隐忍而克制：“向家的长辈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全部都视而不见吗？庆功宴想缺席就缺席，南嘉木，害向家丢脸你很高兴是不是！”

无害的假面终于褪尽，针锋相对，彼此把最尖锐伤人的刺竖起来。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们我会出席，是你们自作主张。”

南嘉木垂着头笑了笑，语气里满是不甘。

她不让开，他就硬闯，被烈酒熏染过的眼眸如潭水般幽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两人的身高差让向可依瞬间处于弱势的地位。

这大概就是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

向可依死撑，双手张开，死死抵在两边的门框上。这个动作太过认真，反而有点像幼稚园小孩经常做的幼稚举动。

南嘉木的身体已经完全贴近她。

双手穿过手臂，往上一提，动作强硬，用了很大的力，让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向可依完全不敢置信，他就这样将她提了起来。

“南嘉木你这个疯子！放我下来！”

他挑起半边嘴角似笑非笑，任凭她做无用的抗衡，声音突然放轻：“嘘——小点儿声，要是把妈妈吵醒了，那就不好了。”

好像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

“南嘉木！”向可依咬紧下唇，气得直发颤。

他向屋内走了几步，手一松，像扔东西一样把她抛在了沙发上。向可依只觉得身上的桎梏突然解开，接着就像跌入棉花团中。

一系列的东西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

她引以为傲的大脑智商有过片刻的停滞，因为挣扎，长发凌乱，睡衣凌乱，思维凌乱。

从没有想过曾经那个躲在角落里抱膝隐忍哭泣的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极具破坏性和杀伤力的男人。

向可依太过于震惊，突然之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宛如平静夜空突然炸开的烟花，蚀骨恨意聚集在南嘉木如困兽的眸子里，惺忪醉意的嗓音有些沉怒地传到向可依的耳边，“向可依，十四年置之不理，生死罔顾，你现在又凭什么管我？”

向可依浑身一怔，如遭雷击，心沉入不见光的幽暗海底。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咔哒一声房门关上，她才如梦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