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浮生 第三十七章 欲与天争·三

储靐最近时运不济，先不说手头上的买卖折了不少，这货物也一直寻不到称心的，最要命的是大东家这两天又来催货了。大东家给钱是给的大方，也不怎么管事，只要不耽误出货，储靐那一帮人可以说是出入随心，逍遥快活得很。可最让储靐头疼的也是大东家。

之前交的货是储靐这些日子最满意的一件，且不说原材本身可遇而不可求，后期处理也十分顺遂，能让少东家满意的东西也不多了，少东家满意大东家也就高兴了，还以为这次能消停些时日，谁承想这少东家跑去治水，好巧不巧遇到寒流，寒气入体货废了，又要换新的了。

可货源就那么点，几年前有件顶好的货，大东家都准备出手拿下了，可最后硬生生被人截了，没办法对家实力雄厚又强势得很，大东家的买卖拿不上台面，只能忍气吞声。可余下的那批货有没有能用的都不知道。大东家运气一向很差，几次看上的货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了。

以防万一储靐只能自己出来找货。最近管事的也不在，虽说管事要求严苛又很龟毛，但这买卖没了他还真运转不了，当初也是他拉大东家入的伙。

若是管事的在，这找大东家要的货源可就轻松多了。管事的说这货不能在自家门口拿，得走远一点，品相要好，且一次性不能拿太多，最好还得查一下货的来历……

一想到回去后还有的忙的储靐就头大，趁着把上一批货清理掉的空档到华膳府小酌一二。

可自斟自饮终究少了点味道，百无聊赖之际，小二引进来一名短髭男子。来人样貌平平，只一双眼狭长锐利，显出几分精明强干。一身云锦绸缎却无珠光宝气倒是富贵内敛。储靐抬眼一扫，便又吃了起来。

“我观阁下器宇轩昂，莫非阁下就是储靐上仙？在下钱进，万刃人士，一介游商，今有幸拜见上仙，倍觉惶恐。小小薄礼聊表心意，若有不周，还望上仙海涵。”此时储靐停下手上动作，觑了下人呈上的东西一眼，又想到这钱进说自己是游商。原来徐畅行要推介的是这个人？

待到徐畅行姗姗来迟，储靐早与钱进把酒言欢、谈天说地，看着储靐抚掌大笑，徐畅行不由得佩服钱进的八面玲珑，难怪此人发迹得如此之快。不消多想，三人对饮，宾主尽欢。

神霄阁外的向天明有些疲惫，连日奔波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修炼的功法颇有些耗费心神，初窥门径便耗尽神思，想来还是神识过于孱弱，修行上怠慢了些。不过此番借住宋府，主人相约推拒于小节有亏，甫一下飞舟便赶来华膳府，却见那神霄阁流光溢彩、歌舞交织，阁内人影攒动，阁外也云烟缭绕。

这些修士除了修行一向是不会亏待自己，贯会享受的。向天明默默抿了一口热茶，收敛神思，翻看起带回的寒武志异。“对不住了天明兄，遇到了熟人耽误了会儿。”约摸一刻钟后，带着几分酒味的宋惊涛含笑前来，将皮氅解下交给下人吩咐上菜后，略带歉意的上前坐下。

“无妨，与友人叙旧也是常情。”向天明神情温和，实则有些疲惫，他心不在此自然也不介意宋惊涛来迟，只想着快些结束。宋惊涛也是有眼力劲的，“是我思虑不周，天明兄舟车劳顿，理应先行休息。”

“宋兄不必介怀，正好我在万疆此行未曾到过华膳府，今日也算一饱口福了。”人皆爱美，向天明对模样合眼缘者更是多了几分宽容，只是食不言寝不语，向天明吃得又快，便不免让人觉得他其实心存芥蒂。宋惊涛也没细想，看到向天明放下碗筷后安排人送回宋府休息，自己则又向着神霄阁走去。

瑞安三天前发了大水，消息传回盛京时陛下正欲就寝，连亵衣都未曾换下，连夜召集群臣商议赈灾事宜。兄长宋光宇更是彻夜未归。只是这次的洪涝来的又急又怪，按理说瑞安下的雨并不足以造成这般大的洪水，四米厚的城墙都给冲垮了，在瑞安这样地势平缓的地方闻所未闻。只是兄长守口如瓶，这两日回府时绝口不提此事，慎之又慎，宋惊涛无从得知，如今知晓的，也只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那一套罢了。

据说此次连启眀境的仙人都惊动了，此时在瑞安州府布阵隔绝水患，接收灾民。只是，仙人都出手了，还止不住这水？

“惊涛有所不知，这水并非普通的水，乃是带有寒渊之息的水。”

“寒渊？从极之渊？！北溟海域距离瑞安可是……”储靐抬手止住了宋惊涛的话头。

“启眀境中也无人知晓缘由，但那水冷冽非常，修士亦难以抵挡，更别说凡人。若是在尘仙，还有几种水也有可能，但如此多又是在尘界，想来想去也只有寒渊水了。急急召了在瑞安附近的御灵境修士，布下绝天隔地大阵，才堪堪保住了州府。”

“可这水实在是厉害，纵使是御灵境修士深入其中也不能幸免。听闻有一仙家子弟以半步登天的实力渡水救人，却险些折戟其中，靠着仙人赐下的法宝才堪堪捡回一条命。可惜呀，那么一件灵宝，却丢失在寒流之中了……”储靐神色复杂，啧啧感叹抿了口酒。

“谁知道那水那么邪门！也就向大少深得自家老祖器重，才赐下那等神器。那牧无玦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听说人现在还没捞着。唉，你说，李屹老祖不是挺喜欢牧无玦的吗？这回还花重金让他下凡历练，就没给他两件宝物？”徐畅行嘴上没个把门，张口就来。储靐也是跟他相处久了，也随意了起来：“听方理他们说，他被卷下寒流时根本没有什么动作。”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慎言。”储靐睨了一眼一旁恭敬地为两人斟酒的宋惊涛，这宋二公子倒是安分得很，至少在他俩人面前全无宋家二少的做派，倒是有些卑躬屈膝了。

储靐拾起筷子话锋一转：“不过就是听人说，牧无玦对李屹老祖指给他的婚事不满罢了。”

徐畅行听后哈哈大笑，挪掖道：“这牧无玦真有意思，林玖涵怎么也算得上是风华绝代，嫁给他区区一个农家子，他还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了？我怎么听说新婚燕尔，他流连温柔乡荒废了几日？”

“不过是庸人自扰之。”储靐没再多说，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告辞了。

盛京城外隐筑密室内，储靐面无表情地清点着货物数量，吩咐人手将不合格的货物销毁处理，初筛成功则送入下一道工序。

而密室之下汲魂大阵正悄无声息的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