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浮生 第三十一章 一将功败，万骨枯·三

向天明运气不错，没走多远便在漫天的沙影中依稀看见一个地堡入口似的轮廓，眼看着这沙暴愈演愈烈，当下向天明也顾不得许多，朝着那处一脚深一脚浅，艰难移去。

一到入口向天明便觉察出了此处的不同寻常，靠近这入口处几丈之内风平沙静，丝毫不受外面风卷沙嚎的影响，似乎此处自成一方天地，向天明探出灵力将一抔沙土送了进去。无事发生。于是向天明便缓缓将手伸了进去，安然无恙后整个人便进入其中。此中不像是有结界、阵法的模样，至少以向天明的探知看不出来有阵法符咒的痕迹，倒像是单纯的灵压所致，有些不适但还能承受。

戡乱原腹地奇异所在，不正是万人坑？向天明认为这个入口应当是万人坑的入口，想必这万人坑是埋在这些沙土之下。

吉托没有同他谈论过这万人坑竟然还有个入口，向天明原以为这万人坑就是个露天的盆地，不是盆地如何容纳百万人？远处看这万人坑入口处就像个平地突兀隆起的小沙丘，往近了看才觉得这入口竟不像想象中那般小，约摸三个向天明横着都能并排进去。这时与洞口极不相称的一座石碑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石碑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也不知放在这多久了，不见风沙侵蚀的痕迹，却显得古朴厚重。露在外面的部分色呈深青、宽三尺高五尺，似是墓志铭，密密麻麻镌刻着什么，辨不清内容，貌似只有半截露在外头，回想起地图上那用以标记万人坑的小方块，想必指的就是这个了。

青石碑给向天明的感觉似乎是被人特意放在此处镇压某物。摆的十分端正，正好位于洞口正前方几尺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向天明也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敢妄动石碑将其全部挖出来。几丈之内不受风沙侵袭，可外头的风暴却有几分翻天覆地之势。

而这个石碑也有些诡异，像是突然冒出来，在靠近之前向天明未能觉察它的存在。绕过石碑向天明套上盾诀不疾不徐向着其后的入口处走去。入口是一处狭长幽深的甬道，外头看起来是一座小沙丘，可甬道内部全是磐石，石壁上两边各嵌有一排萤石作照明之用。这萤石消耗灵力，说明此处灵力还算充沛。

走了不知多久，越过了几百级向下的石阶，眼前便豁然开朗。这石洞内宽阔无比，浑然天成，虽可望得到边，但却失去了距离感，向天明一下也无法估计这到底有多大。因着这满洞的萤石，洞内比这甬道内明亮了许多，还有便是这形态各异、毫无章法分散于洞内各处的赤血精石。

赤血精石多“长”于血气浓重、矿脉丰厚处，因此多被采于两军交战之地。也是因这其中蕴藏的纯净精血，有祛除杂质、返归真元之能，用作煅体也是大有裨益。这深红的颜色与浓厚的血腥味便是标识。

向天明皱了皱眉，此前他从未见过这赤血精石，却第一时间将其认了出来，难不成是从某本图鉴中翻得的？此类天南海北的志异、怪谈在循天境修士中大受欢迎，记载着地方风水的图鉴也在其中。说不准是在无意中看到的，向天明看过多少本已经记不得数了。

石洞中间设了一个巨大的阵法，牵引此处的血气向此聚集。向天明观脉只有入门，算是勉强看出此处有个阵法在收敛血气。阵法所在处摆放着各样的蒲团，想来是之前在此修炼的修士所留。因为此处灵气流动频繁，故蒲团上都未曾留有尘埃，无法看出遗留了多久。偌大的石洞里此刻会喘气的，只有向天明一人。

在甬道里似有些冷意，在这石洞中却感受不到了。此刻洞中只有向天明一人，他便随意的寻了个看起来宽大舒适的蒲团坐了上去，设个护身阵法便开始运行灵力，从主阵中分出一缕精血锤炼己身。直接从阵法中汲取精纯的血气，虽然省去了剔除杂质这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剧烈的痛楚。澎湃汹涌的血气无孔不入，若是不能吸收炼化，便会在血肉之躯中肆意冲撞、摧筋毁脉，若是灵根受损则道途崩毁，前功尽弃。

可偏偏这血气入体不仅剧痛难忍，直钻心脾，还会侵入灵海。灵海对于一切外来的侵入都十分抵触，轻则神魂震荡神志不清，重则神魂泯灭身死道消。向天明习有百御诀，加上炼魂从中辅助，倒是无意中疏解了痛楚。不过向天明是仗着六道决才免去了煅体的痛楚，那其他的修士又是如何解决的呢？若按照搬灵决所述，只有化灵境修士才初窥神魂，难怪那些聚灵境待不了多久便离开了。

不过向天明运气也是极好，此时洞中无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施展百御诀，若有旁人免不了要装模作样一番。收敛心思，向天明沉浸到炼体中。

戡天关城门外，着黑色兽纹轻铠的吉托望着远处戡乱原腹地贯通天地的沙暴若有所思，这沙暴已肆虐一日，其威势丝毫不减，按理来说九溟珠吞吐能量也要不了这么久，且向天明此去未返，估摸着他的脚程此刻也该到万人坑了。

此刻易嘉月已被索雷接走，吉托便立即动身前往万人坑。被告知关外沙暴肆虐，城门已关。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几十年来九溟珠都正常，不至于向天明一去就开始异动。话虽如此还是祭了张神行符，沙暴猛烈恐怕得徒步前往，吉托不是向天明，外围这等程度的沙暴对她而言并无危险，只是要在这黄沙漫天中找到前进的方向有些困难罢了。

……

吐出一口浊气，向天明已将体内气血梳理顺畅，突然一动只觉四肢有些酸胀，但精神充沛，并无其他不适。酸胀过后便是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飘飘欲仙，四肢百骸皆被清洗。向天明是知道了一点为何体修痴迷于炼体，但是这感官上的回馈炼体当为首推。

洞中一切如旧，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向天明取出计时器一看，已然过了两日。这玩意向天明本觉鸡肋，修士修炼可需管那日月交替，每每脱离禅定也只是迫于肉身孱弱或其他原因，修为高深者往往易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时间对于修仙者来说不是值得在意的东西。

这洞中虽大，却到底有限，向天明绕着洞壁敲敲打打了一圈却未发觉有何异常。向天明心下纳闷，这血气难不成是凭空冒出来的？虽说这洞里赤血精石数量颇多，但也无法支撑这大阵运转至今，只不过是吸取血气而成的矿物，还能自我再生不成？但观脉所得这大阵运转流畅，未有衰竭之象，怪哉。

只可惜向天明观脉只窥得皮毛，无法探清血气从何而来，不然顺着这血气追根溯源，是少了很多功夫。向天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既然不在四周、不在顶上，那只能是……

向天明试探性的将四成灵力汇于右脚之上，用力一跺，随敛气凝神，仔细分辨，不一会儿眉头舒展，果不其然这底下另有乾坤。只是如何下去却犯了难。正在犹豫之时，设在洞口的阵法被触发，向天明心有所感，当即套上盾诀向洞口望去。

来人在引发阵法的瞬间明显一顿，显然已经发现了阵法，却仍旧不紧不慢往洞里走去。片刻吉托的脸出现在洞内，向天明见状也未多说什么，向着吉托颔首以示。吉托也点了点头，直奔主题：“想必你也发现了这底下有东西。”

“确实如此，不过我却没有办法下去。倒是你，不过几日就到此，那易嘉月你可安排好了？”

“此时你无需操心。话说回来，你可知外面的沙暴已有三日未曾停歇。”

“不曾。那沙暴不停与我有何干系，这两日来我不过在此梳理血气罢了。难不成每有修士在此修炼，那沙暴便不停？”

“自然不是，只是除了这处，戡乱原上难不成还有其他能造此异象。动静太大，可不是好事。”吉托面上不见倦色，气息沉稳，步伐轻盈，沿着洞壁向右走了百来步，开始在一块一米见方的石壁上敲敲打打，也不管向天明投来的眼光，重复着动作，不一会儿那一块石壁所在竟轰然倒下，露出其后黑黢黢、勉强够一人行走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