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第七章 对撞

杨河川早早地带着采访稿和摄像机、稳定器、收音麦等等那些拍摄用的设备，下楼去了，窝在椅子上睡觉的牛大，抬眼看了一下，又拿手机看一下时间，翻了个身，拉了一下身上的毯子继续睡。

他在大厅找了张谈客桌等着。形势真是越来越差了，以前这个时候，谈客桌占地满满的，销售都没有午休时间，现在看起来特别冷清，只有大屏上播放的宣传片虚张声势。

等柳如嫣的时候他还一直盯着她的头像，翻着聊天记录，想给她发消息稳到哪里了，又怕她在路上，影响她开车，只好翻翻柳如嫣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只有工作相关的东西，从来不发私人的东西，一点都不矫情，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窥探到。

他开会不紧张、汇报不紧张，等柳如嫣的时候紧张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没等到时间，他就坐不住了，拿着东西在门外等。可能是正午的关系，阳光有些耀眼。

柳如嫣很守时，准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见到柳如嫣，杨河川终于长舒一口气，心里安定下来，这几天焦躁不安的情绪突然缓解了。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把演讲稿递给柳如嫣。

柳如嫣看着他笑，说：“一个月不见，怎么憔悴了。还天天加班吗？”

杨河川情绪稳定，开始耍贫嘴。“都一个月没见了。这不是想你想的嘛。”

柳如嫣给他个白眼，把采访稿从他手里拿过来。两个人有合作基础，很默契。杨河川带柳如嫣上车。柳如嫣一边看采访稿，一边讨论要采访的企业。

“这家企业老板我之前采访过，我这还有些素材，回头打包发给你，你剪辑用得着。”

“行啊，有你在就是稳。我这个拍摄水平不大行，就是马马虎虎做做。”

“你们千亿房企就不舍得出点钱请个剪辑师。”

杨河川又开始皮，“钱拿来请你了嘛。”

柳如嫣又白她一眼，“呸，我才多少钱。”

杨河川酸唧唧地说，“别人不值得。”觉得说过了，又假模假式地正经起来，感概：“今年形势不比以前了，以前是咔咔造，今年都变天了，都在哭穷。这设备都是我自己买的，没处报销。”

这活对柳如嫣来说是小儿科，看完采访稿，顺带又搜了一下企业资料，她就已经在脑子里规划好怎么工作了。只要胸有成竹，她就会放松下来。她放下稿子，开始注意到车上的香味。“你在车上放什么了这么香。”

杨河川偷笑，“放了瓶香薰。”

柳如嫣说，“嗨，没看出来，一个大男人这么精致。”

“这不是为了你嘛。”

气氛有点异样。杨河川可以用吊儿郎当的态度调侃，柳如嫣虽然淡漠，但是也清醒，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笑了一下，说：“油嘴滑舌。”然后立刻开始讨论杨河川这个方案，算是及时刹住车。杨河川意识到说得有点过了，也立马噤声。

“这个方案可以，你们还是有两把刷子啊。”

杨河川很得意，“我提的。”柳如嫣头也每抬，说“不错。”

杨河川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现在就是一个问题，销售现在情绪都不太高，本来就没有客户，这个活，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让他们一家一家跑企业，提不起来积极性。”

柳如嫣说，“不如联系一下商会、产业园、孵化中心，要点名单，这样就不用你们销售一家一家跑了。还有行业协会。市里前年也做过一期……”

“发我学习一下呗。”

“那些素材可以用，学习就算了，以前的思路太落后了，那个时候短视频还没发展，没想明白为什么做，你们这个思路清晰，让你们何总拿着去找找行业协会的人，联系一下上面给点支持。”

“哈哈，请你来不亏。花一份钱买两份服务啊。”杨河川又开始拍彩虹屁。

杨河川是个天使甲方，跟乙方合作很少有冲突，鲜有差评，一个窍门就是吹乙方的彩虹屁，让乙方无屁可吹，乖乖干活。

两个人在工作上已经很熟络了。柳如嫣也不怵接这茬，聊起工作两个人就很自在。“我得对得起甲方信任啊，再说还得指望你帮着催结款呢。”

杨河川有些失落，撇了下嘴，又调整语气说，“这么优秀的乙方，必须得按时结款维护好了，以后还得合作呢。”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一路你一言我一语，杨河川忍不住在界限旁边不停地往前试探，柳如嫣不亢不卑地给他打回去，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在两人工作能力都不错，怀揣着这些小九九，还是顺利把视频拍完了。

回去的时候还不到四点钟，杨河川借口阳光晃眼开得很慢，柳如嫣在给他复盘这次拍摄整个过程的不足。

柳如嫣由于职业关系，会无意识地成为控场的那个角色，跟杨河川在一块，她没有面对公众和面对领导的那种压力。杨河川像那只在沙滩试探海水的鸬鹚，被柳如嫣用枝条抽着退回去。

她看一眼杨河川，他那些小技巧，在柳如嫣看来有些拙劣和笨拙。她离婚三年以来，遇到过的男人太多了，多数都过于成熟、油腻，杨河川这样solo多年的小白，又能聊得来的太稀有了。但她心中伤痛未平，又有年幼的女儿牵绊，没有再陷入感情中的意愿。在她这个角度，她的感受与杨河川的汹涌澎湃不同，她是坦然和悲悯的。

杨河川让柳如嫣帮忙把意见写下来，下次采访好对症下药改进。柳如嫣跟他沟通，然后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录。

杨河川一边不停地点头肯定柳如嫣的建议，一边盘算着怎么再往前一步，心底还有一个声音，那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的限。这些冲突让他的他的心跳异常，午后阳光，变得格外耀眼，让他晕眩。他眨一下眼，竟然看到白日梦中，他常臆想的那片沙滩，还有异常的像素。白日梦仿佛在侵入现实世界。

他感觉不好，大难临头的紧迫感，让他不管不顾打破界限。他说：“如嫣，我……”

话没说出口，他在突然剧烈头痛，白日梦和现实世界对撞，他靠着残存的清醒意识，变道靠边，猛地一刹车。两个世界撞在一起，他看到白日梦世界里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

柳如嫣也被突如其来的冲撞搞的有点蒙圈。但她反应很快，看到杨河川抱着头趴在方向盘上，她立马按双闪，拉手刹，停车熄火。她拍拍杨河川，发现他还清醒，只是表情痛苦。

“怎么了，头疼吗？受伤了吗？”她有点着急。

杨河川努力抬抬头，问柳如嫣，“你没事吧。”

柳如嫣表示没事，把他从方向盘上扶起来。

“刚才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我下去看看……”

柳如嫣话还没说完，车头悠悠地冒出一个脑袋，长头发，乱蓬蓬的，吓了她一跳，等那个脑袋的主人站起来，撩了一下头发，她才看清楚是个年轻女孩。

女孩揉着肩膀，表情有点痛苦。杨河川也抬眼看车外，这女孩让他脑子里再次出现两个世界对撞的画面。他甩了甩脑袋。

柳如嫣赶快下车，去搀扶女孩。一个劲儿给女孩道歉。她看着这两个受伤人士，无奈地说，我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想到，女孩连连拒绝，“不用不用，我没事，刚才是我的问题，我脑子有点抽。”

杨河川这边也反过神来了，下车跟女孩道歉。“实在对不起，我刚才脑子有点抽。”

柳如嫣和女孩一下笑了出来。两个脑子抽的人撞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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