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打窗棂,壁纸上的瀑布,月色里好像清光四溢。
任襄翻来覆去睡不着,主要是老师失意的目光太伤人。班主任的情绪控制向来满分,可能他确实太让人失望了吧。
闭上眼,试题诘屈聱牙的表述还历历在目。
那些题目让他去查资料也未必能懂,再古怪也不会用那些题来考学生。事出蹊跷必有因,邢老师怕不是想证明什么?
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所以然,算了起床打两把游戏吧!
六楼305的灯光亮了起来,激烈地“枪战”伴随荧光粉消融青春。
夜空中的星芒在注视窗帘后闪烁的光。
黑色的子弹出膛,精准地打在对方的角色头上,绽开的血色骷髅像一朵朵绚烂的花。显示器明暗交替的光线印在少年的脸上,笑容逐渐狰狞,杀意正盛,困意全无,酣战到天亮。
“妈的,还有两个多小时闹钟要响啦!我还没睡觉呢!”
任襄痛苦地钻回被窝,多穿件衣服,起床能快少多秒,进被窝也快十多秒。“分秒必争”的天才终于开始了凌晨的入睡。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每到夜晚,任襄总能找到熬夜的理由。
上午的第三节数学课,投影上是一道这节课压轴的难题,全班同学都在埋头苦索,班主任本想让任襄来解答的,见他迷迷糊糊地好像还没睡醒,知道对他来讲小儿科,决定不打搅他。
这样一来,其他的小课老师就更不会找他配合。
于是,当任襄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同学们三五成群吃完午饭回到教室闲谈打闹的时候了。
班长总是回班最早的那个,对她来说有做不完的习题,只要是在班级总是在忙碌。这可能就是她维持班级第二的秘诀吧。
他醒了三秒,肚子咕咕叫唤,他忍着饿在桌面上铺上纸巾,侧过脸继续呼呼睡。梦里好像见到同学们都在低头作业,这是班级常态。
又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徐悦给他带了一份盒饭,芹菜、青椒和闷虾。
“你都准备好等饭了啊?”
任襄把饭盒放在纸巾上,撕开筷子包装说道:“我一猜就知道你不喊我吃饭,肯定是要给我带。”
“你昨晚又熬夜?”
“对呀,昨晚吧,刚好有个朋友在线,跟她一起提提分。”任襄塞了一嘴的米饭,支吾地说。
“也不能天天玩吧?数学老师本来想让你跳级的,今天我感觉他看到你呼呼睡,挺失望的。”
任襄摇了摇头:“让我退级可以,千万别跳级。”
“退级跟学妹当同桌吗?”
“嘿嘿。”
“瞧不起你。”
徐悦“啧啧”两声,拽了拽袖子,缩手抱臂准备午睡。但是,脑袋始终静不下来。
自从当任襄的同桌,他就反复地感觉胸口闷得慌。世界太不公平,自己拼命地学,上课不漏一点笔记,习题也比别人做得多,但也就维持上班级中上游,偶尔考个年级前百。任襄呢?打游戏熬夜,结果还能考第一,而且还是次次第一。
有这样的吗?无师自通?
时常徐悦会想,任襄一定是在偷偷补课,周末加班加点地学。后来,发现他对游戏的执著和着迷,有一天去他家睡觉,知道他真的是网瘾少年。
不付出也能有回报?
他是作弊考的吗?显然不是,课上课下提问他各种知识点都应付自如,甚至还能给你拓展拓展其余知识。问他,你都没听课怎么知道?他就会说,自学的,偶尔听听网课。别人全天高强度训练,他只要偶尔听听网课和自学就可以?
徐悦熟睡中,只觉天空陡然碎裂开一条大缝,然后在脑壳的剧痛中睁开双眼。
一抬头就听见任襄连声说:“抱歉抱歉抱歉。伸了个懒腰,打到你了。”
还没彻底睡醒,只是迷迷瞪瞪地揉脑袋,无力地伸出一拳以示报复。
下午的时候,天空阴霾厚重。
徐锐借了的五十块钱,已经讨了半个多月的债了。在他们老家,讨债鬼可不是好词儿,但是他现在真变成“讨债鬼”了。
“烦不烦哪,天天要天天要,三十块钱半个多月要尼玛三十多次,没钱。再要下次有钱都不给你。”借钱的人大名叫于晓天,衣服鞋子全大牌,平时也是出名的阔绰。
身高比徐悦矮上些,直竖的发型不仅没充上门面,反倒有点滑稽。
被徐锐追债追得头皮发麻,连躲在厕所后墙根抽支烟都不消停,脾气一股脑蹿了上来。一大口吸完,趁着烟劲儿猛推一把将徐悦推出老远。
“跟你讲了,有就还你,再要就不给了。你又来,是你自己不想要的,我现在不欠你。”
徐悦踉跄几步,脚后跟踩进一滩黄尿,怪恶心的,立刻伸脚往对方身上踹。本意倒不是要打架,只是蹭干净鞋子。
但是,于晓天只觉得重重挨了一脚,并且裤子上一股陈尿的臭味。
这条裤子可花了七百多,他最喜欢的一件。穿着舒适,张扬的款式又带点沉稳。现在给抹上这恶心味道,这一整天都离不开了。
欠的那点根本比不上这个损失,想到这他也踹了过去。
徐悦可没料到一脚这么重,差点坐进那恶心的地上。
两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踹开了。倘若究其根因,徐悦只是与人交好,同学借钱当然举手之劳帮了就是。可对方却尽想占小便宜,消磨掉他仅剩得善意,这让他不得不撕破脸皮。才有了如今一幕。
踹得越来越重,很快他们觉得不过瘾,挥动拳头朝对方得要害出手,专挑脖子脑袋。
上课铃声刚响,趴在桌上小睡的任襄突然乍醒,转头瞧一眼身边的空座位,撞开椅子朝楼下跑去。
操场外侧是光滑的水泥路面,台阶棱角尖锐,偶有在旁边绊一跤磕得骨头都快裂开。
这一天,这块地段将会诞生建校史上最严重的故意伤害恶行,不仅仅是皮肉之伤,而是颅腔重度出血,危机生命。少年在手术台上历经十三个小时的鬼门关徘徊之旅,总算保住小命,但认知和思维却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变成半个植物人。
生龙活虎的少年,顷刻间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余生只剩等不来的奇迹。
站在他的病床前,任襄看见窗台上墨绿色的芦荟,病恹恹的地方,它却生得如此蓬勃。病床柜子上是徐悦爱吃的火龙果,他还能品尝到它的味道吗?
不会笑,不会讲话,只是一味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在最充满希望的年纪,留给世界的却只剩无望。
他猛地想到为什么不制止这种悲剧?他明明有能力去干预的。
既然能预见到悲剧的发生,就去阻止。
任襄隐隐觉得,用预知能力干预生老病死、兴亡祸福,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真正的苦难会在某天一次性反馈给自己。可眼下,他实在不能看徐悦变成“尸体”。
厕所外,徐悦二人碰撞愈发剧烈。最终,于晓天致命的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腑脏压迫的痛感让他连后退五六步,速度越来越快,惯性之下脚底一打滑朝台阶跌去。
脆弱的后脑,即将承受台阶突出的棱角的痛击,骨裂后碎骨破坏薄膜,挤压大脑腔液乱流,思维就此消失。
身后传来“哎呦”一声,徐悦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竟是倒着个小姑娘。
“对不起。”徐悦痛苦地道歉。
于晓天正面露轻松故作没事人般地走动,就在他自认为此战大获全胜之际。教学楼后一道蓝白相间的“闪电”气势汹汹,直奔他而来。
那道身影从台阶上飞下,那跑动的速度加之台阶的高度,恰似一道贯日长虹把于晓天踹进路边的花草地里。
那瞬间,于晓天分明地听见肋骨响了几声,胸口气流不畅憋得他眼冒金星,连声咳嗽。花坛里白黄两色的蝴蝶,轻轻巧巧地闪动翅膀从他的鼻尖掠过。
“欠钱不还放赖还打人!”任襄仗义说到。
于晓天萌生一种永远躺着的冲动。他们有两个人,硬碰硬肯定不是对手。这是他一贯面对难以战胜的困难时的表现,弱者的妥协。
徐悦想扶起他撞倒的女生,但肚子痛得怎么也直不起腰。
“没事吧?”任襄对女生关心道。
女生点了点头没多说话,面露困惑地环顾一圈,然后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大步跑开。
这才注意到她就是关注许久,名叫清皎的女生。
那眼神,好像二人是熟悉多年的老友,不知是任襄错意了,还是真是旧时相识。
小时候吧,幼儿园一级学校的时候任襄折返过许多学校,父母搬过许多地方,说不定就是在那段时光遗忘的要好伙伴呢。
一节课上完,徐悦已经全然没事,肚子也不痛了,作为小组长只顾收作业。任襄知道,这人方才可面见了一次阎王,如果不是——他突然记起清皎来。
那姑娘为什么在?上课铃响了还能在,是凑巧吗。不是她挡一下,他还真赶不上,等他从楼上跑下去,那时候徐悦可能都倒在血泊里了。
他可没有逆转时间的能力,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来不得半点疏忽呢。
拍了拍太阳穴,为什么会把这种事当成职责呢?
总觉得清皎的目光里有更为深沉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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