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6、太子密诏

6、太子密诏

炊烟，流向氤氲四合的天空。

“没见你的神谶呢。”竖貂走在前面，边走边问道，神谶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也许是梦魇。

“训练的时候，我就放他自由，只有需要的时候，他才跟着我，也许他更喜欢荒无人烟的西境雪漠。”

“不怕他走失或者伤人吗？就他的凶悍长相，会吓死人的。”竖貂用刀鞘点着雪地，微笑道。

敛阳搓了搓手，说道，“他擅长潜伏，而且很通灵性，不会伤人的，当然了，除非有人想伤害他。”赤地青野拥有多达一万全副武装、鞍马齐备、仆从如云的战士，除了日常守备，还有边境贸易，毕竟他们也需要军需，还能额外捞些油水，财皂动人心，总有七国的商人，通过贿赂，前往西境去捞金，有些人发了财，有些人成为了刀下亡魂，化作一堆白骨。

竖貂的笑在冷空气里蒸腾：“或者伤害你，对吧！”

敛阳听得出话中的嘲弄意味，却无法否认那是事实，毕竟神谶那晚险些咬穿他的喉咙。守陵人沿着西境雪漠一共沿长城建了十八座雄伟烽火台，若遇到敌袭，便点燃狼烟示警，如今年久失修，守边松懈，只剩五座仍有部队驻守：高耸的望台在强风吹拂的灰暗天际，烽火台坚毅地伫立于赤地青野边陲的群山之中，其他的望台早已被人遗忘，或许造成为了残垣断壁，亦或者成了孤独的鬼城，冷风飕飕吹过望台，亡魂游荡其中。

“我一个人呆着也挺好，”敛阳皱着眉，固执地说，“其他人很怕神谶，这样我也能清净一下。”

“弱者群居，强者独行。”弃国者竖貂无奈的说道，也许被孤立之人，总有些说辞，让自己心里有些安慰。他随即转变话题，“无梦带领着斥候出城搜寻敌人的踪迹去了？”

敛阳闻言，忆起自己被无情的拒绝，幻想的破灭，那幅无梦倒卧雪地的景象，立刻撇过头去。竖貂很擅察言观色，他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眼中的歉疚。

“他说很快便会回来，而且还拒绝了我参与的要求。”他坦承。但半旬已过，无梦他们杳无音讯，龙滑曾派出小队寻找，却一无所获。“他们是去竫人的行踪，听闻最近西境雪漠不太平，总有斥候失踪，连仅剩的望台守卫，也会悄无声息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梦首领说他们会一直搜索到最远处的烽火台，一路深入群山。”

“听说近来有不少修为不错的守陵人失踪。”他们一边登上大厅的阶梯，竖貂一边说，接着嘻嘻笑着打开门。“也许西境雪漠的生活比我们强许多，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吧。”

厅堂内，虽然炉火熊熊，仍旧感觉地方宽敞，寒气逼人。由于刚刚发饷不久，许多人并没有老实呆在军营中，而且去赤地青野的繁华地带，要么纸醉金迷，要么大杀四方，历代长官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背地里聘请一些专业的老千，将这些本就有案底，又愿意滋事的兵痞赢得一文不剩，不然他们就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军营中，也不会愿意去做赏金任务。

两样从厨子手中接过一碗肉汤和大块白馍馍，清泰、韵染、暮寒和其他几人坐在最靠近火炉的长凳上，彼此粗声笑闹咒骂。敛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在大厅的角落挑了个位子坐下，远远离开其他人。

竖貂坐在他对面，一脸狐疑地嗅着浓汤，赤地青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长官与士兵同等待遇，彰显行阵和睦，所以竖貂皱着眉看着碗中杂七杂八的东西，脸上满是阴郁。“羊肚、猪肝、鸭掌，”他喃喃念道，“这里到底厨子还这他娘是个天才，让人印象深刻啊。”

“这是肉杂汤。”敛阳显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饮食，将白馍馍咬在口中，双手探手到汤碗溢出的热气里取暖，闻到肉香他口水都流了下来。

“内侍大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大厅内响起，语气中透着邪魅，两人同时扭脸看去，只见身穿敬天绣金边青灰皂袍，皂袍双肩绣有金线云纹，双鬓白发，脸上尽是褶皱，山羊胡，一双瑞凤眼，眼窝深深嗷下去，双眼却精光矍铄，即便如此清冷之地，却没有半点冷意，背后背着长剑。

“内侍大人，有太子密谕。”老者身形缓慢，却让人感到山岳般的压力。

一时之间敛阳吓得不敢动弹，其余人听闻太子名号，纷纷退出厅外，他听内只剩下三人。太子密谕？难道他们有了敌人的消息，还是无梦遭遇了不错的，他胡乱揣测，无梦一定是死了，他的想象果然成真。“无梦首领的事吗？”他心有所思，便冲口而问，“他平安回来了吗？”

“太子密谕。”老者横了敛阳一眼，轻蔑说道：“你个下等人还要问东问西吗？还不快滚！”敛阳闻言，又急又怒，脸涨得通红，方要转身离去，便被竖貂一把扯住衣肩。

竖貂踢了下长凳，站起身道：“够了，青天窃，你吓着他了。”

“竖貂，你少管闲事，你没资格跟我说话。”青天窃冷冷地说道。

“在雪窦城里，你的地位，也许远超过我，不过在赤地青野，你最好放聪明些。”竖貂微笑，“我们共同为太子做事，而且我还掌握着内侍的专权，你要不想拖累太子，就别在我这里耍微风。快告诉我们，太子有啥吩咐？”

一阵连消带打的话，让不可一世的青天窃不敢小觑了眼前的弃国者，他看了看敛阳，竖貂不耐烦的盯着他，青天窃无奈，沙哑着说道：“我发现了无梦他们，飞鸽传书给太子，太子让你去处理。”

此话信息量极大，青天窃凭借一人之力，竟然闯入西境雪漠，还找到了无梦，其修为十分了得，同时为什么要让竖貂去亲自处理，敛阳不禁疑惑的看向竖貂，竖貂却似乎早有所料一般，眯着眼看着青天窃。

“无梦首领，”敛阳倒抽一口气，挣扎着来到青天窃身边，急切的问道：“他出事了？”

竖貂忙伸手搁在他臂膀上，“敛阳，”他说，“你别激动。”

敛阳几乎没听到他的话，他怔在原地，深深自责着，都是自己的诅咒，害死了让人敬仰的老兵，无梦拒绝他同行，也许预料到了自己的风险，他口中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

三人骑着马，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中午时分，来到一处破败的烽火台，烽火台依山就势，逶迤曲折，雄险壮观，建于危崖之巅，飞舞盘旋，雉堞连云，城楼高峙，虽然早已颓败，却仍能够想象极盛时期的雄伟。

原本厚重的木门早已倒塌，烽火台下面，躺着一具尸体，身穿红衣，身披犀牛甲胄，三人跳下马，走向那具尸体，敛阳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如今验证答案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双腿如灌铅般，向前拖行着。

走进之时，敛阳望着无梦圆睁的双目，心中一阵绞痛，而竖貂却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无梦尸体的胸口，有个通透的刀痕，显然是敌人从后面偷袭所致，无梦的修为是军中有名的好手，能够将他一击必杀，其实力的可怖，而且刀口令竖貂十分诧异。

寻常刀口，也只有一指长，即便是武封有名的荡刀、东莱的东横也最多只有一指半，而无梦身上的刀口足足有五指长，并非寻常兵刃。

敛阳缓过神，也看向刀口，一望之下，似曾相识，不禁惊异一声，吓得他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