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3、大局为重

3、大局为重

晨光如练，穿越晨曦，以清澈动人的光线，弥漫开来。

“你想说什么？”成王闻听隐煅提及了他干子的遇袭，皱了皱眉。

“他是从室内被大力摔出去的，”隐煅有些激动地提醒他，“还有人想要声东击西，杀人灭口。”

成王不耐烦地摇头接口道：“你多疑了，首辅，我想只不过是武封潜伏在浔阳城内的探子，故意制造混乱而已？那人的身份不是已经查明了吗？”

“刺客虽然是武封人，使用的兵刃也是荡刀，”隐煅耐着性子分析道，“但不能推断就是武封的密探，无论哪国都不缺少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亡命徒。此事恐怕另有主谋，刺客乃是背后主谋的诡计。”

凶手已死，确实死无对证，成王胸怀北伐大计，虽然也心痛隐煅的干子遇袭，但毕竟国事为大，便不耐烦的摸了摸马鬃，他心中清楚，隐煅怀疑背后˙主谋是随行之人，但其中关窍，成王洞若观火，根本无法彻查。

倘若却是武封密探所为，便冤枉了亲信，让他们感到不信任；倘若幕后主谋却是随行其中之一，可见其势力庞大，此时恰值北伐在即，稳定压倒一切，倘若彻查，逼着背后主谋胆大妄为，定会扰乱北伐之谋，成王思虑再三，只能先委屈隐煅，放下此事不提，暗中慢慢查出真相，再给他一个公平。

“武封人向来凶狠狡诈，与诡计为伍，”成王道，眼中抹过歉意。“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要亡武封，才让他们有此挑衅行为。”

“君上也认为是武封刺客所为？”隐煅语带苦涩，这个谎言已经伴随一路了，近两天在旅途中，归阙的残样仍时常在梦中骚扰他。“君上，可不可以还给我个正义。”

“正义，鬼才相信正义！”成王勃然而怒，跳下黑龙，甩掉缰绳，厉声说道：“刀锋之下才有正义？地窖的英雄冢中，问她什么叫正义！”

“浔阳河畔，你已经为她报了仇。”隐煅在成王身旁停下马，踩在草地上，感觉脚下软软的。

“如果有正义，就应该让她起死回生，”成王别转头去，望向灰暗的远方。“人生难如意，我只求得与晚柠朝夕厮守，上天却给了我狗屁国家……赢得战争又如何？手刃了敌人又如何？我只要她平平安安……重回我的怀抱，一切都和原本一样。隐煅，我问你，当君王有什么好？天地以万物为刍狗，无论是君王，还是贩夫走卒，都要接受苍天的安排，无论你愿不愿意！”

“君上，我理解不了这么高深的问题……我只想保护您，还有我关心在意的人，”隐煅站在成王身后，动情说道，“我无数次梦回浔阳河畔，那一战，君上命悬一线，若无苍天匡佑，恐怕我们此时也长眠了，我那时就暗暗发誓，誓死君上！不能让君上再度涉险。”

“你这话真让人肉麻！”成王笑着抱怨道。

“我当时还记得，君上意识模糊中，还问我是不是还活着，说让我先到地府探探路，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您！’”

成王闻言，也勾起了回忆，仰头大笑，笑声惊起栖息在附近绿油油长草丛里的小动物，它们嘎嘎惊叫四处逃窜，也有振翅腾空的几只乌鸦。“我当时你为你为国捐躯了，”他再度放声狂笑，“我有时还真想我们留在了那里，首辅，你知道吗。”

“东莱需要君上。”隐煅用手拨开身边的蒿草。

“奉承的话就咽回去吧，”成王揶揄道，“坐在王位上可不是件轻松差事，那该死的议政大厅内每人都揣着颗心思，一己私心。其实，我父亲说的一点不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张冰冷的王座只不过是张既狰狞又不舒服的椅子。”成王摇摇头，“可惜世人都有个毛病，就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女人也好，王位也罢，总得心中惦记着点什么，念念不忘，不择手段，隐煅，我对虚言谄语和机心巧诈实在反胃透顶，口中都是仁义，心中全是算计，口中说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心中却盘算着利益得失。”说完他再度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扬，策马前驱，扬长而去，越过坟冢，马蹄在身后溅起如雨泥花。

隐煅思索片刻，并未立即跟上，缓步来到马旁，他已经费尽唇舌，此刻只觉得心中充满无边的无助感。他知道成王心意已决，他不止一次地质疑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自己别无选择，选择前往建安究竟所为何事。他不是成王心中的晚柠，无法扭转乾坤，改变他的决定，教导他以智慧。成王终究会任性而为，一如既往，面对无法回头的君王，隐煅必须接受的事实。他的归宿是做好首辅，是查明景行遇害和干子受伤的真相，是爱女的婚事，是君上不切实际的北伐大计。

凡事毕竟不可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隐煅心意已决，便一踢马肚，朝成王奔去，马蹄下的蒿草被踩在脚下，折了根茎，却根本无法引起施暴者的注意。

穰苴穿着一袭黄白游色的长衫，腰间缀着玉牌，轻喝住守门甲士，笑吟吟的来到无鞅身前，无鞅眼中闪过差异，连忙道谢，甲士见无鞅与穰苴熟络，便识趣的陪着笑脸，站在一旁，与先前的穷凶极恶判若两人。

两人均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寒暄几句之后，得知穰苴是隐侯的坐上高客，无鞅忙请穰苴帮忙，去见隐侯，穰苴虽面露难色，也勉强答应，带着无鞅向内院走去，虞渊亦步亦趋跟在无鞅身后，甲士也没有阻拦。

经过一条穿越园圃的碎石径，才来到大堂的正门处，四名武士分立两旁守卫，见到穰苴，其中一名武士笑道道：“穰苴爷回来了！”

穰苴轻笑寒暄，无鞅见隐侯宅邸这种气派，亦有点头皮发麻，不过这岂是可临阵退缩的事，他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只见大厅富丽古雅，一排古朴的纱屏将厅堂分隔为南北两个部份，宽敞明亮，家具用材均选上等红木，这时在纱屏另一边，隐见两人席地而分宾主落座，俏婢侍候两旁，中间正有个倩影，正翩翩起舞，另有两批武士分立两人身后，令人觉得来客身分大不寻常。

无鞅在穰苴的指示下，越过纱屏，首先看到隐侯坐在上坐，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长袖善舞的云岫，右手侧两个座位空着，左手侧却坐着阴冷微笑的干瘪老人，瞥见三人，脸上迅即闪出诧异，目光灼灼的注打量起虞渊。

一曲奏罢，云岫香汗淋淋，扭脸瞥见无鞅与虞渊，神情古怪，目光中带着些许忧虑，闪在右手侧空座位休息，穰苴迎着隐侯投来的疑问，深施一礼，介绍道：“侯爷，这就是我早些时候跟您提起的才子无咎，我知道侯爷求贤若渴，特向您引荐。”

挨着软垫，背后有两名干娇百媚的美女正为那老者瘦削的眉背把捏推拿，没等侯爷发话，他便斜眼兜着他道：“赐坐！”立刻有仆人搬了张矮桌，放置到云岫小姐下手处，待无鞅与穰苴落座，虞渊站立在无鞅身后，又仔细看了两眼虞渊，笑道：“有缘相见，御者无咎。”

无鞅闻言，心中一惊，眼前的老者，不知道他与虞渊有何渊源，怕节外生枝，他神不守舍的施礼，在两人对面像监犯般忐忑。心想原来欺辱云岫的老贼就副样子，难怪云岫这双天鹅，看不上他这又老又丑的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