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2、晨曦密谈

2、晨曦密谈

太阳跃出灰蒙蒙的地平线，小半轮紫红色的火焰，立刻将暗淡的天空照亮了，在一道道鲜艳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的绸缎，两人的轮廓也变得逐渐清晰。

“希望越大，恐怕失望就会越大，”隐煅眼角余光见成王为晨光熹微吸引，说道：“把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和没有信仰的海盗视作外援……有些不牢靠……”

“牢靠？”成王闻言，猛地扭过脸，怒目看向隐煅，一声怒喝，愤愤道：“你告诉我，成了你，谁称得上牢靠，那些朝堂上满口胡言的老狐狸们吗？还是口是心非的邻国盟友？或者埋入书中一发而不可收的老学究们？”他暴跳如雷，面如寒霜，使得鞍下坐骑不安地嘶叫起来。

成王猛地一扯缰绳，双腿用力夹住马腹，教马儿安静，然后抬起马鞭，愤怒地指着隐煅，低吼道：“利益远比感情牢靠，我要不择手段，亲手宰掉每一个武封王室中人，斩尽杀绝；我要教他们像灭绝的上古猛兽一样死得干净彻底，最后再把他们的祖先刨出来，挫骨扬灰。”

隐煅见成王面色狰狞，心中清楚，此时不能在他气头上顶撞他，其实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无法浇熄他复仇的烈焰，他几句劝解的话又能起什么作用。“有必要亲手杀掉每一个？”他轻声说。

成王愤恨地撇撇嘴。“有必要，天杀的。太有必要了，我早该动手了，我终将一天天老去，每当我夜不能寐，想起躺在英雄冢的她，我都咬着牙，告诫自己，我活着，就是为了灭了武封国。”

“武封国善战，凶悍，不能掉以轻心。”隐煅不无担心地说道。

成王哼了一声，冷声道：“那又怎样，不过是冢中枯骨，精锐都牵制在琅溪峡谷，又自毁长城，斩杀战神，而那个海盗，传说他手下有四万鲲鹏甲士，无不凶悍骁勇，如果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海上登陆，不知道武封国狗听了会作何感想？”

“我想他们会惊掉下巴，别说武封国看不起海盗，恐怕七国都认为临烟率领的鲲鹏甲士不过是乌合之众，纵有百万大军又有何惧？”隐煅平静地答道，“事实是，武封国那群疯子太无知了，他们对一望无际的王阳又惧又怕。”

成王不安地在马鞍上挪了挪，不无担心地说道：“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我们贸易往来有商船。隐煅，我老实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些海盗。因为他们都是‘些毫无信仰的掠夺者’，我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商船被他们抢劫了！但我对这些海盗还能忍，按兵不动，让海盗和强盗两虎相斗，我们等机会，先解决逍遥津的墨染！倘若上天保佑，我们趁机将海盗和强盗一网打尽，永除后患。”

“我们也有后顾之忧。”隐煅提醒道：“大军远征，粮草——”

成王摸了摸黑龙驹，呻吟道：“鸳伽国会保证我们的粮草供应的，否则我不会让未央生的那小毛头继任鸳伽国君。我知道那孩子是你外甥，也是我的亲侄子，但现在局势晦暗不明，那母子俩有脱离控制的可能，我想我不会把后援寄托在个体弱多病的小男孩身上。”

隐煅早知成王的想法，也知道他会有此答复。“但必须有人出来担任后援辎重补给的重任，假如共赐不足以胜任，君上可想过由谁来接手鸳伽国君，跨国废立国君，实在凶险无比，倘若有隙，必为小人所乘。”

此话一出，让成王陷入了沉思，沉寂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悬宕了一会儿，幽王皱了皱眉，没有答腔，看得出来，他心中纠结，并没有下定决心。

“当然，”隐煅轻声续道，看着成王脸色的变化，“我们可以静观其变，倘若共赐王位不稳，需要我们协助，那就另当别论。”

起初成王露出吃惊的神色，但随即转为欣喜，笑道：“恐吓小孩子，好吗？”

“主少国疑，鸳伽相信质疑他们母子权威的人不会是少数，我们只需要蓄势待发，既能够平定鸳伽内乱，又能够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隐煅怕成王采取极端军事冒险行为，或者暗杀不听话的亲侄子，不得已出此下策，稳住成王，避免两国仇隙加大。

“对。”最后他总算开了口，用简练的一个字，结束两人之间的谈话。成王似乎解开了心结，一夹马肚，黑龙朝山脊下的荒冢驰去，成王径自骑行，两眼直视前方，披风随风而摆。

“长夜将至。”隐煅看着成王的背影，轻生说道，他隐纵马紧随在旁，心中不禁猜想，所有的谣言都属实了，烽火即将燃起，策马来到成王身边，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措辞务必小心谨慎，说道：“武封的国军有能力，也不缺勇气，这毋庸置疑。”他小心翼翼地说，“即便有临烟的鲲鹏军，疑惑者摩柯婆娑鬼对琅溪峡谷守陵人军团的牵制，墨染作为逍遥津的守将，绝不是寻常武夫，试想当年可是他大败竫人军团，稳定了武封西线，方才避免亡国之辱，即便永嘉之乱后受到幽王猜忌，用于南线牵制顺天与我国，其绝对是可怕的人选。”他没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如果墨染的逍遥津都打不过，又何谈北伐灭国，倾国而出，墨染必会乘虚而入，如头上悬着剑。

“那我们就先与墨染决战，”成王右手拿着马鞭，左手虚空握拳，执拗地说，“眼下那个亡国公主正与临烟情浓，我们可以让他们再热热场，我想共赐很快将继承王位，隐煅，我们兵分三路，你居中协调，筹备粮草，让虎贲军宫遗潜入鸳伽边境，监视鸳伽朝局，我帅大军突袭逍遥津，如果苍天眷顾，必能一战尔定，这事儿别跟我争，君王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了。”

“君上，请恕我直言不讳。”隐煅脸上带着疑虑，直言道。

“反正你是首辅，我得尊重你的意见”成王咕哝着，他们骑过而一片草地，马蹄之下，便是其中最富盛名的牧草七雄，羊草、大针茅、小叶锦鸡儿、紫花苜蓿、芨芨草、冷蒿和歪头菜，铺成绿色草原。

“你真信任虎贲军主帅宫遗？”隐煅单刀直入说出自己的忧虑，手握重兵，远离控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他为了我，居然肯杀掉武封国籍的妻子，又是发过誓效忠王室，他的生死荣辱都维系在我身上，可以信任。”

“亲密莫过于夫妻，既能杀妻求将，就不能弑君谋国？”隐煅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忧虑。

“首辅大人，你多虑了。我叫他办的事他没有一次让我失望，说话做事很合我的心意，没有理由怀疑他。杀妻之事，毕竟是为了向我表忠心。”

杀妻求将，其心之恶毒，恐怕远盖过忠心，隐煅心想，但没让自己说出口。“相信他与结发妻子，也有盟约，他也会发誓以性命守护爱人，结果却一刀割了爱妻的喉咙。”

“夫妻反目成仇还少了？再说杀了个武封狗，又算什么污点！”成王愤然道，他在一座新起的荒坟边勒住马缰。“要是他没杀掉他的妻子，那么就会是我来杀了，也许我会派你去诛杀。”

“我们与他的爱妻可没有盟誓。”隐煅继续劝道，当下他决定是该让成王听听实话的时候了。“君上，您不觉得我干子此次遇袭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