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2）往事如烟

（2）往事如烟

沧海桑田难为水，往事如烟终浮云。

皓尘独坐屋中，夕阳如蛋黄，轻柔的光隔窗沐浴着他的全身，久久地一动不动，他微闭着双眼，往事历历在目，沉渣泛起，内心无法平静。

在遥远的北境，有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在心底绵延，无数次的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那里有白雪皑皑、风刀霜剑、山峦叠嶂、暗河奔涌，那里也有高耸于壮丽灰蓝峰峦间的玄冰宫，有忠心不二、悍不畏死的铁甲武士。南方人将其称之为“雪慈”，意思是“先圣安居之地”。

在风尘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们将北境极北之地为“先圣安息之地”和“月息国度”。在皓尘的心中，那片土地有个更简单的说法，他称之为“故土”。

皓尘时常在心中默念，他问过佛、求过签，祈求有朝一日他的诉求能够上达天听。“那是我们先圣后裔所继承的土地，虽然被武封王朝侵夺，但那里无论什么时候，仍然属于古月氏，永远属于我。没人能从先民后裔的手中夺走，永远不可能。”

虽然往事对皓尘而言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对灵雨来说，却只是只言片语的传说。那块位于北境极寒之地，皓尘信誓旦旦，耿耿于怀，声称属于他们的土地，灵雨跟本没有记忆。

皓尘口中提及名字：玄冰宫、先圣之陵、巨楠和丘慈港，铁甲与冰封王座等，对她来说不过是文字的拼凑罢，抑或是晦涩难懂的词句。

当年奚齐率军与古月氏决战时，他们躲避节节进逼的“玄冥铁骑”，最后被迫逃离玄冰宫时，皓尘不过是龆年，而灵雨仍是孩提。

皓尘味灵雨讲述着古月氏的历史，而灵雨她却只有一知半解，多数情况靠脑海里自行拼凑出过往的光景，仿佛透过薄冰看世界，有种似有似无的模糊：

玄冰宫被攻破之时，母后他们仓促逃走，在当空皓月下夜奔丘慈港，船影黑帆，乘船远渡；他的长兄弘演在染血的北境之上与奚齐的玄冥铁骑作殊死决斗，苦战三日，最终力战不怠，死于奚齐手下；刽子手奚齐和阉人冥鸿率领残部，那些如虎如狼的骑兵，血染了玄冰宫，他们甚至掘开了先圣的陵寝，《罗摩天书》还有无数的珍宝被洗劫一空；“刽子手奚齐”提起着宝剑，命令甲士将父王斩为肉齑。

经过漫长的逃亡，在无边的大海上风雨飘摇，足足六个月后，他们穿过岱渊，终于来到了南康岛，南康岛夏季暴风来袭，惊涛骇浪之下，他们乘坐的大船被撕成了碎片，暴风雨骇人无比，随从的武士死伤殆尽，连母后也未能幸免，最终身死异乡。

幸亏死侍无畏死名相救，他和灵雨方才逃过一劫，三人九死一生的爬上岸，不巧又遇到劫匪，死侍无畏奋力击杀，随成功斩杀劫匪，自身也不幸重伤，三人最终在夜幕掩护下逃到了终风部落。

皓尘努力的回忆了下，他只依稀记得死侍无畏是个魁梧的大汉，纵使后来身受重伤，呼喝之间，仍威风凛凛。皓尘从心底很怕他，但他待灵雨始终亲切慈蔼，无论何时，都会柔声唤她作“公主殿下”，唯独看到她，无畏冷酷的脸上才会露出些许笑容；他的双手犹如铁钳，力道奇大，让皓尘吃过苦头。

然而颠沛流离几日后，死侍无畏的伤情加重，死亡的气息整日缠绕着他，凭借强大的毅力，将两人带到终风部落后，他终究没能挺住，撒手而去。

终于结束了风声鹤唳的日子，却也失去了最后的依靠，皓尘将无畏葬在了终风潭不远处的山脚下，希望他在那里能够得到永久的宁静。

用遗传病珍贵的项链，皓尘怯懦地租下一处宅院，租期一年，事后他才知道，那串项链足可以买下十个这样的宅院，每每想起此事，他都口中发苦。

这栋有着红漆大门的房子里，自己和灵雨都有自己的房间，他还在寝室窗种了棵枇杷树，是皓尘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矣。

更不幸的是，宅院里遭了窃贼，所有值钱的珠宝全部被偷走了，其实皓尘是清醒着的，但为了保命，他只能含泪装睡，他是王室贵胄，岂能死于盗贼，他要报仇，不能随便赴死。

从那之后，他们开始了咽苦吞甘的岁月，看着饿得偷偷流泪的灵雨，皓尘放下了王室贵胄的架子，四处讨生活，遭人白眼、受人唾弃，他起初会愤怒反抗，慢慢地变学会了以面承唾，啐脸自干，瘦小的身躯，却扛着家庭的责任。

转瞬过了一年，皓尘熟悉了当地的语言，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就在房租到期，即将被房东扫地出门的时候，族长召虎出面解决了难题，并高规格地接待了这位先圣的后裔，但随着日子渐渐过去，武封王朝平定了叛乱，也稳固了北境的统治，古月氏慢慢淡出历史，新继位的幽王也在四处寻找古月氏逃亡的后裔，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皓尘感到了召虎的变化，他对兄妹两人不再嘘寒问暖，而是恶语相加，并派人监视两人，如此冰火两重天的对待，让皓尘心情堕入冰点，生活原本为他们敞开的门，但还没有看清楚门外的风景，门便被用力地关了起来，他们的日子也重新回到了艰苦时期。

几年来，皓尘的身影出现在终风部落的集市潘和巷弄里，做着最脏最累的工作，受着人们无尽的羞辱，人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乞活者”，生活对他真的不算公平。

别人在人间放烟火，而他却只能艰难度日。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收复故土，成为古月氏历史上最伟大的王。”皓尘暗自下着决心，有时他边说手还会无法克制地颤抖，多少次他都想放弃，但仇恨和复国的职责，敦促着他咬牙坚持。“失去的土地，玄冰宫和冰封王座，《罗摩天书》与无数的财富，他都要从敌人手中抢回来，有朝一日天崩地裂豺狼死，吾却云开复见天，他不是要证明他了不起，他要告诉世人，古月氏失去的东西，自有后来人为他们拿回来。”皓尘之所以忍辱偷生，就是为了那一天。

苦心人天不负，终风部落最有实力的雇佣军团主帅临烟偶然间望见灵雨，顿时惊为天人，询问之下，得知兄妹两人是古月氏的后裔，临烟极为重视灵雨的先圣后裔血脉，已经到了破瓜之年，便不惜重金，让召虎做媒，要赢取灵雨为妻。

召虎本就是商人，原本就像借用兄妹古月氏后裔的身份渔利，待价而沽，如今有利可图，自然大喜过望，剧中联络，找到浩尘，许以复国，美其名曰政治联姻。

溺水中的人，即便一根稻草，他都会死死握住，并给予全部希望，浩尘怎么能拒绝着久旱甘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