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四十三章 仗马惊风雨

御书房外，

小内侍自远处内宫道上，气喘吁吁地跑了来，甫一靠近外角门，便被禁卫用刀剑横在脖颈间，内侍腿一软，便瘫倒在地，忙忙顿首，又急急出声，“奴，奴适才，是自南宫而来，太后娘娘有诏命吩咐”，

禁卫高大，通身甲胄，刀剑交携，冰冷锋利，俯视着瘫跪在地面的内侍，“太后召命，你何故跑来御书房？”，

剑面光滑，日光下折出的晶亮反射在内侍浑是冷汗的脸上，颤颤出声，“太后之诏命，与皇帝陛下月前禁令冲撞，南宫郎丞大人派奴来请示陛下的意思”，说话间，那内侍跪得愈发标准，言罢也没听见头顶传来回复之声，却不敢擅自抬首，只能沉默跪拜。

却说，守在外角门的四个禁卫听完内侍奏禀，彼此交换视线，以目推脱半晌。终究，其中看起来年纪稍轻的那个，抬步向内角门而去，穿过偌大宫院，埋首躬身往高阶而上，

及至终于攀顶，还没来得及再往前一步，他自己也被刀剑横在脖颈间了，不过只是被吓呆一瞬，便立即自报名姓，告禀原由。

即便如此，刀剑也并没被撤下来，只是他们中一人转身向着殿门而去，向守在门外的禁卫垂首禀报，而后便见守门禁卫中的一个垂首而入，片刻又出了来，其身后还跟出位内侍，

年轻禁卫引着那内侍到外角门处，小内监在角落垂禀，直听得那内侍皱眉，犹疑片刻，“你且在此处等着”，言罢，便躬身慢步进去，

等那内侍终于气喘吁吁攀上高阶，一抬首便远远地瞧见，立在殿门一侧的扶黔，于是动作极快地垂首，规矩行至距人三步远处，低语几句。

御书房正殿桌案上，奏折铺陈如山，桌角旁，古卷书籍高高摞着；九阶玉台上的占面不小，此刻却被籍卷淹没，几乎无有落脚之地。

扶黔听完奏禀，躬身进来，一路垂首，自侧面躬身上了阶台，才发现桌案之后，御座之上，并无帝王身影。

扶黔肃穆的脸骤然裂出一道缝，整张脸一瞬间闪过惊惧，担忧，放心，提心吊胆等多种表情，不是，自己出殿听个禀命，不过一时半刻，原坐在此处的陛下呢？

好歹也在轩辕离身边幸存了大半年，扶黔立刻回过神来，将瞬间的不安隐藏，‘淡定’颤着双腿，行向殿内唯一的内间去寻人，

虽是垂首躬身而入，但内间的气氛之冷凝，让扶黔心中不安一瞬便落了下去，微微抬首后，向着跪坐在窗侧，正执棋独弈的少年而去。

垂首躬身，低声奏禀，“皇帝陛下，太后娘娘欲品鉴乐舞，南宫郎丞派人来请示您的意思”，帝王将手中黑子落在棋盘某处，棋局中双方绞杀的雾沉阴霾便淡了不少，方冷淡出声，“太后诏命，何必请示于朕？”，

“太后娘娘，欲赏生民之舞乐”，扶黔言辞滞涩，屏气出答，自家陛下初时曾下诏，‘宫中不养不用之人’，于是乐府令便将北宫内，除演奏宫廷庆典歌舞的侍者外，余者都赐予银钱，撵逐宫外去了。

太后要的乐舞，恰是些不与身份相符的大俗之类，而宫内会这样舞乐的侍者早被自家陛下，因着‘先帝欢喜’的由头，活葬在御龙潭了。

帝王手中又换执白子，“她是太后，若欢喜，便让乐府丞现在准备”，扶黔惊了下，这样有失体统的事儿，又铺张，陛下竟然也肯！？太后在扶黔心中的位置又升了一层，惹不得，惹不得。

扶黔方自内间退了出去，暗里便闪出一抹黑影，眨眼跪在少年棋案下端三步远处，“卫王已临幸质女紫华，其内侍隐瞒未报此女失身一事”，言落一瞬，帝王将手中举若不定的白子落在某处，在分外静谧的内间，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微微一笑，在病白面容衬托之下，分外清冷，“卫王，可还满意？”，黑衣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主子会关注这一点，身体微僵，“卫王，现下正命人在宫中寻找此女”，应是，满意的？

“确保魏国宫侍一定查清，卫国送给他们王上的礼物”，少年命令出声，黑衣男人犹疑半晌，“主子，可要及时解决掉那名质女？”，少年并没言语，只是冷凝着棋盘局势，棋盘对面盘座之后侧，陌桑正倚着窗柩，隔着启开的户纱，望着远空。

良久，少年将手中黑子落下，“不急”，看着棋局走势因一子错位而僵持不下，少年不再执棋，缓缓起身，步履缓慢，向外而去时，淡淡出声，“让受命解决紫华之人，待令”，

黑衣男人本就垂首抱拳，于是听到帝王命令时，恰好瞧见了身侧一闪而过的玄色衣摆，鼻尖亦同时袭来苦药之味，十分浓重。比之自己受伤所饮之药，更胜百倍，男子略皱眉。

黑衣人领命而去，帝王亦回身在御椅之上，复又开始处理奏折；扶黔吩咐完殿外等候圣命的内侍，这次躬身而入时学聪明了些，知道先微微抬首观察下远处高阶之上，有无人在。

甫一抬首，便瞧见自家陛下垂埋在高高奏折中突兀显露的白玉冠，玉冠外镶的金丝蟠龙格外显眼。扶黔一个机灵，瞬间将头颅垂了下去，心惊胆颤中躬身向前，幸亏奏折颇多，否则陛下若是看见自己鬼鬼祟祟，，，

却说大殷都城的临郡之一，弋阳，每逢夏至，雨落颇沛，郡中人每每至此时节，出门必带雨器，以防行至途中骤然逢雨。这样特点，他乡之客又岂能知？故而，如此时节，若有异乡人来至此城，必遭雨一劫，此生难忘。

瓢泼大雨，雾气蒙蒙中，三匹骏马破空而来，急急止步在客栈前，飘然下马后，三人湿漉漉地走进热闹喧哗的客栈大厅，空气倏然凝滞，鸦雀无声，乌压压一片人的视线尽数落在几人身上，

站在中间的少年，虽裹着披风，遮护住了头颅，然而藏在帽檐下的脸还是骤然气绿了，其身左侧的象牙锦衣少年倒是恍若无人，满不在乎地行至早已惊得张大嘴的店小二身旁，欢快出声，“三间上房”，小二还愣着，没吱声，少年将手伸出，在人眼睛前晃了晃，小二方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客官，您楼上请~”

对几人行着注目礼，直至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底下一片乌压压的人才复又喧闹起来，张张桌案上皆是时令下解暑的瓜果，，

三人各被延引进厢房，热水梳洗后，小二又给呈送了姜汤，后才将膳食送入一间厢房，现下，厢房内膳食香溢，正中间位置上的褐衣少年气呼呼出着气，

旁侧宋恫瞟一眼少年，又瞟一眼案上珍馐，瞟一眼，再瞟一眼，如此反复，少年终于忍不住，恶狠狠瞪过来，宋恫耸肩，“快凉了”，

“让，它，凉”，少年咬牙切齿，就没想到自己堂堂帝都名姝，高门之后，文城大富贾，竟能狼狈至此！？将视线落在口角生津，眼眸晶亮的某人身上，“我记得，此郡你来过”，

宋恫在那快要杀人的视线中，乖巧点头，少年气一下子就涌上来，胸前止不住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