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二十二章 虽远必诛之

不似‘沧笙’，人人乖巧异常。帝都文城这两日热闹得很。

冬末春初，料峭斜风，高门贵府里的宴会一场接着一场，丝竹靡靡之音连日不绝，这边停了，那边又起。姑娘小姐们的‘交流’自诗词歌赋始，蔓延至琴棋书画，又转向了投壶短射，诸如此类的养情之事，不在话下。

殷人尚武，高官显贵也好，布衣子弟也罢，总有些消遣时光的手段须得大耗体力。不比姑娘们的集聚，繁乱精致，一个紧一个，誓不重复。高门公子，每逢春日，射，御，书，数只这几项便能翻来覆去地作把戏，简简单单，却累人得很。

街头巷尾的商贩们日益增多，货摊之上琳琅满目，白日里摩肩接踵，夜间的文城亦是灯火通明，星火璀璨，酒楼店铺，甚至勾栏瓦舍亦是欢歌笑语，醉生梦死。旧人虽亡丧，早已无人惦念，凛冬散尽，春和景明。

承元殿，

“陛下，‘沧笙’左将军魏敖曾多次率军作战，排兵布阵之谋略过人，阅历胆识也在边郡驻将之上，可堪当大任。”中护军粗声进言。

“微臣倒觉得孟恬不错，蛮夷放肆这么些年，也该换换新面孔了。”傅肆衍拖着沙哑的声线回答，还真有几分大病初愈的样子。

有谒者并不认同，“那孟恬不过是个年轻后生，又无阅历；此战，还需智取，故而一个知晓蛮夷战风的将军尤为重要。”在列一众武官，面露不屑，又都无言以怼。

“周尧的那份抽调筹划，做得尚可。”底下正热烈讨论任将人选，冷不丁听见皇帝的清冷嗓音，传出了略带认同的话。争论地脸红脖子粗的一众人静了一瞬，脑中疯狂回转，这话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阴阳怪气。

唯有被赏了一顿廷杖又撑着去了第二日早朝，接着强忍吐血冲动花整整一日和下属讨论筹划，最后按时呈上奏折，而后，才敢含泪告假养伤。此刻正躺在自己卧房里，‘哎呦，哎呦’一声声喊疼的周尧自己，忽地打了个喷嚏。嚎了几天的周尧，打完喷嚏后，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谁，谁又在惦记他？

“陛下，这几年蛮夷并未如斯猖狂，先帝也不甚在意那邦族肖小，是故边郡对待蛮夷一向，防御为主。”闻裕在众人疯狂反应皇帝那话深意之际，低低出声。

“丞相大人，这么些年的不管顾，换来的可不是相安无事。”季子奕清朗的嗓音响起，“屠我一村三百四十二户人家，九百八十四条殷人性命，如此挑衅大殷国威，不诛何为！”说到后面，语调里不可避免地带了愤懑

“贺大人一事将将了结，林钦差之案至今未有着落。蛮夷此举，不过是为试探虚实。与其急于结果，不妨如狼假寐，后发制人。”沈默之沉稳道。季子奕听见此语，眼眸里的惊异一闪而过，虽欲抬首，顾忌天威，终究未敢擅为。

“擢魏敖为上将军，选孟恬任将军，令他二人伐讨蛮夷，一月为限。“帝王顿了顿，俯视着一众看似恭敬的臣子，“既然国库空虚，众卿又誓要为大殷扬威，为臣民雪恨。”垂首的众臣突然心底一慌，不是，陛下，他们没有，他们真的还没来得及慷慨激昂。

“不能披甲上阵，亦想略尽绵薄之力；朕念诸卿，一心为民，特立‘聚愿坛’，众卿依官阶各献瓒珠”底下的人莫不脸色铁青，满目惊诧，先帝搜刮国库，新皇就要搜刮他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想不起自己的百姓是吧？据野史，一国之君不都擅长搜刮‘民’脂‘民’膏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反倒‘攻守异形’了？

“俭敛尽用，陛下圣明”闻裕倒是无谓地略抬了抬嘴角，一脸意味深长。

长街上，‘锦瑟’茶楼，三楼小间。珠帘缱绻，古琴留韵。

“沈大人，今日早朝，您的话令下官尤为困惑。”沈默之挑了挑眉，没理会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季某人，轻轻挑动青花瓷杯中的茶叶，缓酌轻饮了一口，才慢慢低低出声，“知之为不知，不知为不知。”

季子奕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沈默之仔细盯着眼前盲目认同的笨蛋，“暴力是一种手段，又何尝不是一种态度？”言到此处，缓缓起身，“你不过想知道，我为何不道出自己心中首选；却退而求其次，选择那样方案。”修长有劲的手指轻掀起竹帘一角，俯视街道中人来人往，“绪风和畅，晴曛众生，拨云揽雾间，真假难辨，你我之责任，容不得过于分明的态度。”隐隐加重最后几个字。

竹帘复被落下，蓦然回首，季子奕趴在桌上，睡得哈喇子涎在嘴角。

重重呼了口气，轻抬步走向那人，勾起食指，以极轻的弧度敲了敲那人额头，“你啊~”，睡的正酣的某人，觉察到痒痒，动了动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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