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年夜佳节。这是隆成国最重要的节日,过了今儿,冬就算过到末了,冬一过,那便又是一年里最要劳作忙碌的春。
整个隆成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绚烂温暖的阳光普洒在这充满生机的大地上,车马粼粼而过,行人川流不息。赶路人顶着一张惬意放松的笑脸,不禁加快脚下轻盈的步伐,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和亲人们团聚。
这人生百态无一不映衬出隆成百姓对年夜节的重视和对于这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与此同时。
隐藏在偌大中都皇城角落里,长门宫的正红朱漆门顶端悬着落了灰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
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未央阁”。门窗皆禁闭,把年夜节这天明媚的阳光挡在了门外,只能隐隐透过窗子看到漆黑的屋子里,烛影斑驳,满屋狼藉。
昏暗的房中,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点燃的红烛散发出淡黄色的光。照射在一方葵型铜镜上。衬映出一人清瘦的身形,镜中女子约摸二十三四的模样,眉如墨画,色若春花,妍丽无比。
咫尺铜镜。
流转千般光彩,透出万种风情。
只是现在,合该如神妃仙子一般的人,却散乱着一头如鸦墨发,脸色泛白,双眸微睁,眼神是醉酒以后的涣散,在光的映衬下,显得灰蒙蒙的。正如那禁闭的屋门一般,没有任何一缕阳光能照射进来。
脚下是几坛“故人醉”,喝完的没喝完的尽数随意摆放在她的脚边。
那烛泪落了一层又一层,满案红痕。
她痴痴的望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妆台,碎的四分五裂。
玉容寂寞泪阑干。
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一声,那紧闭着的房门被推开,她猛地哆嗦一下,回头看了过去。
天色渐晚,竟是朔风四起,彤云密布,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夹杂的飞雪的寒风推开了门,一股脑的吹了进来,拂灭了烛光,那女子扶着桌子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门前。
默然抬头,她静静地看着静寂苍茫的天空无力的挥洒着纯洁的雪白。
曲娇如梦初醒般,用苍白的目光一遍一遍描摹着长门宫内落了薄雪的破败景色。
这长门宫便是永乐帝裴度赐给她的住处,自十八岁那年与他决裂后,裴度便把她置放在里,这一放,便是六年之久。这六年,无人与她立黄昏,无人问她粥可温。
扯了扯嘴角,苦笑出声。
裴度可真是心狠啊。
负她年少时的满腔情痴,害她亲友死于非命,让她孑然一身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任人糟践。
她在这六年里看着漫漫时光蹉跎了太多东西。
长门宫内不复欢声笑语,反而死气沉沉,寒意透骨。
被捧在手里的珠玉,一朝掉进泥里,终究会被污浊掩去光华。
泼天的权势又怎样?倾城的容貌又怎样?终究还是抵不过时光易老,人心易变。从始至终错的都是她,是她曾经痴心眼拙,是她太过自以为是。看不见世间百态,诸多丑恶,相信满腔赤诚能换人心,相信深沉爱意能换裴度真情。
到头来,都是笑话。
笑话罢了。
抬脚跨出门槛,天气严寒,她连披风也未着,冻得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两步一踉跄地走到了院中。
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许久无人清理,是一片萧瑟凄凉的景象,寂寞冷落,毫无生机。只有一个小小土堆格外醒目,那是从小到大照看她的奶娘——询奶奶的坟。
昔时门庭若市,即今惟见孤坟。
裴度没有限制她自由,她可以随意出入长门宫,可她没办法从别处讨来写碳火,为大限将至的询奶奶暖暖身子。她亦没有办法从德春宫的御医手里讨来半点儿为询奶奶治疗肺痨的药,哪怕是些许残渣。
询奶奶是在年夜节前一天中午走的。
那天奄奄一息的询奶奶躺在杂乱不堪的床上,像条搁浅的鱼,拼命地张口做最后的挣扎。伸出发颤的指尖,询奶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脸上的神色像是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刚要伴着曲娇刚要入宫时的慈祥与温柔。
她嘶哑着声音对曲娇说:“阿娇,可怜的阿娇啊…是他负你,是天下人负你。你走吧,你逃吧!切莫…切莫再痴傻的守在这长门宫内了啊…”。
曲娇满脸泪痕,眼底尽是愧疚与心疼,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哽咽道:“阿奶,你别走,阿娇答应你!”。
她听到了曲娇的回应,这才缓缓合上眼睛,任最后一丝力气从身上流逝。
询奶奶终于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曲娇崩溃地跌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发出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嚎。她心痛的稳不住身形,躺倒在地痛苦的蜷住了自己的身子,断断续续的发出不成调的呻吟。
竟是从未如此恨极自己的怯懦无能。
她纤细苍白的手指用力紧扣住冰凉地地面,来回抓挠着,好像试图挽回写什么,指尖渐渐渗出的滴滴血珠蜿蜒成了一条条红色长痕,正如那房内滴落至案上的斑驳烛泪。
让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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