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蓬 第二章 遇袭

“快走！”

说着，那镖师便翻下马，歪歪斜斜，几欲摔倒，却忽然自袖中同时激射出七枚暗器，四枚各击中四匹黑马的一条腿，三枚击向那三个洛山贼属，但两枚被躲过，一枚被徒手接住。

那四名洛山贼寇均是始料未及，虽是有些提防的，却没料到他打人是虚，打马才是实，都中了他的道。

四匹黑马惊叫嘶啼，皆是跪地伏倒，洛山贼寇不得法，这能脱身下马，那徒手接金翎箭的强贼跃在半空，以散手的手法掷了回来，正也要打那枣红马。

那镖头王通早做了打算，今日他自己是决计难活了，但是拼上命不顾也要让这年轻人走脱。若是这少年肯帮忙传个信，那就再好不过。

已有算定，便加了防备，那箭掷回来之际，王通袖口一卷，金翎箭便又回到了他手中。

“他娘的，手段不赖啊！来，让你焦四爷看看还有什么花样？”

“快走”

“哟~这娃子还背着把剑！来来来，让焦四爷给你指点指点。”

“走啊！”

易居人都傻了，怔怔杵在那儿，久久没回过神来。只见那自称焦四爷的朝正自己走来，镖头王通挺身去拦阻，一来身上伤重，二来那焦四爷手上扎实，使的又是刚猛功夫，出师后二十来年，一套推山掌已是炉火纯青，只十来合，就逼得王镖头是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易居慢慢回了神，见王通不敌，急抽出师傅留下来的这柄剑相助，抽出一半，心里直冒冷气，停了停，将心一横，猛抽出来，手还抖个不停。

余人见王通已无招架之力，这娃子又不像是硬茬，便乐得清闲，全不理会，凭他去与焦四爷争斗。

说是剑，其实比破铁片也好不了多少。从那壳刃架子的样式看，倒有些像华山弟子佩剑。剑身上是一片乌黑的锈里间隙闪着几溜刚能反光的银白，与旧柴刀别无二样，就是一般的铁锻的。剑柄也失了光彩，隐约可见有镌刻着什么花纹，缺缺巴巴的，总也看不清。就是叫相剑的名家来，怕也不见得能看出什么名堂。

“（跌坐在地）咳咳~噗~咳咳咳~你~嗨！咳咳~”

“哈~你这娃子可真有意思，刚才人都吓傻了，还不跑？跑不跑得了先别说，先跑了试试嘛，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跑掉了呢？嫌命长啦？”

“嘿~四爷，他们正道是……那个啥？啥来着？”

“麻雀，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哎~不是。老洪，你觉得我连这句都不会？啥说法来着？他娘的！我给忘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

“诶诶~差更远了。”

“就你他娘的矫情，咱几个刀上舔血的，会这有鸟用。”

“关键他还不会，哈哈~”

“四爷您听老胡瞎扯，（朝老胡眼一翻）嘿~你他娘的，屁股又痒了？”

“闲话回去说，先把正事办咯！老洪~”

被叫做老洪的强寇也不多话，拎着刀就上前去。

上午把这镖头跟丢了，大爷便叫四爷来这安庆集的必经之路上蹲着以防万一，大爷有事总差四爷办，二爷伎俩多，那反水的镖师张钰便是二爷设计买通的，不过他手上功夫差点意思，三爷做事又不灵醒，所以总叫四爷办才放心。他和麻雀、胡涛都是四爷的心腹。麻雀会逗四爷乐，胡涛功夫俊，曾救过四爷两次，四爷还多有依仗他。就他洪彪，高不高低不低的，胡涛的本事他没有，麻雀的溜须拍马他又学不来。好在跟的四爷年头久，也没受亏待。每每这种头尾总叫他料理，他虽不是滋味，但也不敢有怨言。

易居慢慢稳住了心神，他长吸一口气，将那破柴刀一般的剑对着洪彪

“别……别过来！”

洪彪怎么会听？只是走近举刀，要先砍王镖头。

“铮”的一记响，王彪的马刀被那破剑条给隔了开去。

“还没到你，别急。”说着，他又举起马刀。

易居这次却抢先攻来，王彪登即变攻为守，护住周身要害。易居剑轻则快，旨在刺他弱处，王彪刀重而沉，意欲一击得手。

二人拆拆解解，分分合合。剑挨不到要紧位，刀蹭不着实在处。只有“铮铮咣咣”的声音响个不停。

“四爷，这娃子是什么路数？”

“我也看不个究竟，像是野路子，又有章法可寻……老胡怎么说？”

老胡只是摇头。

“娃子，你师父是谁？”

“别分神，专心对敌！咳~咳~”

王彪与这娃子缠斗了许久，虽是两人互拿不下，但他的刀沉太多，力气耗的本就比他快，年岁又比他大不少，体力也不占优，这一番拼杀下来，他已感疲乏，气息也渐乱，再有个三十合，必败于彼手。听得焦四爷出声，想必也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索性便拉开步子停了手，退到焦四爷身后。

“我这弟兄也非庸手，你竟能和他斗个不分伯仲。你的师父是何人？”焦四爷又走过来再问。

“我曾问过，师傅不肯告诉我名讳，说只要叫他师傅就好了。”

“咳~咳咳~这位少侠~年纪轻轻~武功不弱，必出~名师之手。观~少侠出手，乱~而无序，却~张弛有度，进招连绵，而走势开阔，又使剑，我早年走镖，也见过~几次~这路数。恐怕~我能猜个八九……”

“你认识我师傅？”

“王镖头知道？说说？看你今天能不能把焦四爷吓着！”

“韩佟！”

“韩……佟？”

“乖乖，韩疯子？我要是杀了他爱徒，我整个洛山不得死尽死绝咯王镖头？真给焦某吓个不轻。”

“焦四爷也可以不信。”

“信！哪敢不信！我信他韩疯子大老远从河北跑到渝州来收了个徒弟又把他徒弟丢在这荒山野岭？”

“韩佟~十年前~来过渝州，你忘了？就在~不远的三河村。”

“你是说…血剑…？”

“焦四爷~聪明人~不需我废话。”

……

“真要是，那未免也太巧了……那你要我放他走？去给你报信？说镖被我洛山劫了？”

“让那孩子~立誓，不泄此事。”

焦四爷看了王镖头一眼，像看白痴，眼神凶厉起来，直叫人胆寒。

“你说，我现在弄死他，会不会有人知道？”

“也许有。”

“谁？谁会知道？谁能知道？”

“也许，有几个过路的~叫花子……哈哈~咳咳~咳咳咳……”

焦四爷一把掐住王镖头的喉咙，极力抑制着自己不把它捏碎，看着王镖头脸发红到发白，眼睛圆瞪到上翻，在他未死将死又将死未死之际忽松开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若背誓，你，恒远镖局~咳咳寻仇。他死，若~有人见，或许，韩佟寻仇。”

焦四爷恼得鼻孔里直冒大气，咬牙切齿，目露寒芒，又伸手掐着王镖头的喉咙，这次没有松手，直捏断了脖子，眼看着他闭了气。

即便韩佟寻仇前面要加上“若”、“或许”之类的假定词，借他焦图几个胆子也仍是不敢拿洛山上下几百人的命赌一把。

他们既然敢劫镖，虽计划周全，却也自然作了最坏打算。恒远镖局不像龙门镖局、长虹镖局那样的大镖局底子深人脉广，甚至连中等的都还差些，真要拼起来，也无非两败俱伤。

洛山这次举寨中精锐，绕人迹罕至的山路长途奔袭，又要不在自己地界动手，又要避人耳目，若不是那镖师张钰反水，想着退隐之前捞一把，他们也就按规矩来，收收过路费各相安好。这次既然出手，便是存了吃进去货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心思。就唯独跑脱了这姓王的……

焦四爷正犹疑难断，那叫麻雀的抵了他一下，焦四爷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

只见易居瘫坐在地，双手抱头抓着头发一动不动，默不作响，苦痛难当，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