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生者的自述 第二章无妄之灾

夕阳西下，在帝都瞎逛了一天的少年终于感受到了饥饿与乏力，于是迈着疲惫的步伐，少年开始在一条条街道里游走，想要走出帝都，可是帝都何其大，岂是他一个初次来到帝都的少年说走就走的。

夜幕降临，开始宵禁，大街上也有了巡逻的衙役，从一处小巷子里缓缓走出来的少年看着那些衙役遇到了还在大街上乱逛的百姓动则就是拳打脚踢的样子有不敢向前了，虽然少年不明白这是为何，但是内心的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到街上去。

所以，少年那消瘦的身影又缓缓消失在了小巷里。

渐渐的，疲惫感与饥饿感的双重打击让少年觉得有些眩晕，也是，少年从白天到晚上一共也就在谢辰的车队那里混了一碗粥和上午在包子铺老板那吃了两个霸王餐包子，今天之所以能撑一天还是兴奋过度所致，到了晚上，原本就有点虚弱的身体现在更加不堪重负。

“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

“老子知道，老子盯这小子已经一天了，绝对适合咱俩，而且，我看得清楚，那可是真真实实的二两银子，你不要？你不要我自己拿，一个半大的小屁孩子，老子直接弄死他又怎么样。”

“哎，你看，那小子好像体力不支了。”

少年的身后，跟着两个破衣烂衫看不出年纪的汉子，而且，这两个汉子手中一人拿了一根竹棍，看着这两人的打扮，少年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两个和今天看到的那些人不一样，穿的破破烂烂的，也没有多想他们为何会跟在自己身后，看一眼之后便自顾自的继续走着。

这两个汉子是帝都的乞丐，乞丐这种人群在如今的世道可谓不少，如今的大楚天灾人祸不断，上面的朝廷横征暴敛，下面的官吏更是对百姓死命压榨，导致了不少人家破人亡，有血气者便是落草为寇或者揭竿而起，那些剩下的人不敢，也就只能是卖身豪门，或者流落街头了。

龅牙四今天在路边乞讨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外地少年，尤其是看着那少年好像还是个傻子，但是还怀揣二两银子，就凭这二两银子就足以让龅牙四铤而走险一把，更不要说还是个傻子，龅牙四当时就想，这莫不是老天开眼，看他过的太过艰难，派人给他送钱来了？

于是，怀揣着这种想法，龅牙四跟踪了这少年一天，一天下来，龅牙四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但是却又不太敢一人对这少年下手，主要还是怕这少年不只是自己看上去那么简单而已，于是便拉来了一个同伴，许诺到时分他一两银子，龅牙四拉来的这名同伙名叫黄鼠，贼眉鼠眼的真的像老鼠似的，所以同行们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黄鼠，叫着叫着，黄鼠自己还觉得挺好，于是，便不再用本名，而用这外号了。

黄鼠被龅牙四拉来的时候原本还不信，但是直到两人跟在少年身后一段路之后便信了，不知为何，黄鼠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嫉妒与兴奋：他娘的，这龅牙四怎么那么好命，这种有钱人还傻的雏都让他遇到了，嘿嘿，这是他龅牙四命不好，看来老子今天晚上能白得二两银子了。

看着少年好像撑不住了，扶着墙边缓缓蹲下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快步从少年身后不远处追了上去。

龅牙四脚步快，来到了少年的身边之后一脚便奔着少年的头踹去，彭的一声，少年的头被这股巨大的力道直接给踹的撞到墙上，然后便是眼冒金星，脑袋晕的厉害。

直接就趴在了墙根下，黄鼠提起自己那根竹棍便打，一边打一边威胁：“说，你的银子在哪？不说老子弄死你！”

乱棍如雨而下，狠狠地敲打在少年瘦弱的身躯上，少年还没有从刚才的眩晕中反应过来身体遭受到棍打之后便已经本能的蜷曲起来。

彭

龅牙四又是一脚踹在了少年的胸口，巨大的劲力让少年差点便喘不过气来，浑身剧痛难忍，再加上脑袋依然没有清醒，一口气直接昏了过去。

少年只剩下本能的在那呻吟，多亏了刚才龅牙四那一脚将少年踹了个翻身，被少年藏在怀里的银子也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黄鼠眼疾手快从地上捡了起来，龅牙四看眼不好，也伸手开始抢夺。

“黄鼠，把银子给老子，老子说好了分你一半就不会反悔，你想干嘛？”

黄鼠狞笑道：“老子现在不想要一两银子了，老子想独吞，所以你就去死吧。”

银子到手还想要回去，做梦，原本还想着如何从龅牙四那把另一两银子拿走，如今这大好的时机怎么能错过。

话音未落，只见黄鼠从自己的后腰处拔出一根由骨头磨成的骨刀，狠狠的朝着龅牙四捅去。

龅牙四怒骂一声便转身闪开，但是黄鼠却不依不饶，纠缠上来便对着龅牙四开始下手。

龅牙四躲闪不及，被一刀刺中腰腹，可能是人处于必死之地总能爆发出血气，龅牙四也不在躲闪，直接一脚踹出，趁着黄鼠站立不稳，便将其按到在地，双手使劲的掐着黄鼠的脖子，黄鼠慌乱至极，由于一只手被龅牙四压住，所以只能用另一只手在龅牙四身上捶打。

龅牙四一边掐着黄鼠的脖子一边大声喝骂：“老子掐死你”

“老子活不成了你也别想活，一块死吧”

……

翌日

帝都内又出了一起命案，死者为两个乞丐，原因是两个乞丐抢劫一个少年，但因为分赃不均双方痛下杀手，最后同归于尽，事件发生在梅林观后墙处，最后那被抢劫的少年由于伤势过重被梅林观梅林道长暂时收留，若有自家子弟丢失者，请往梅林观寻找。

帝都人本就好热闹，一听说有命案便排队似的去观看官府颁发的告示，但一看死者是两个乞丐，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帝都那么多乞丐，那天不死两个呀，不稀奇，倒是那个被两个乞丐抢劫的少年，真是可怜，也怪他自己傻，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于是，这少年变成了帝都人说教自己孩子的例子。

“以后出门不能带那么多钱，万一被乞丐抢劫了呢，钱被抢了无所谓，人在出事，你就等着吧。”

“还敢要钱？被乞丐遇见了等着被抢劫吧”

……

这类说教在帝都内持续了好久，让那些原本手中就没有几颗铜钱的孩子们更没钱了，所以那个被抢劫的少年也就成了孩子们埋怨的目标。

梅林观内，偏房

一个身穿道袍，头戴白玉簪的中年人伸手搭在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少年手腕上。

这中年道士便是在帝都大名鼎鼎的梅林道长。

梅林道长沉吟片刻，然后只见其松开了搭在少年手腕上的手指，将少年身上盖的被子掀开，解开少年的衣服。

一双苍劲有力的手指并拢，在少年身上的点了几个穴位，然后只见其手掌并拢，在少年的身上反复游走。

昏迷中的少年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在其体内流窜，虽然还身处昏迷之中，但是身体却也微微有了反应，眼皮也轻微的抬了一下。

梅林道长将少年身上的衣服系好，然后又帮其盖上被子，便起身离开了这处偏房。

走出门外，一个年纪十三四的小道童端着一盆清水便走了过来。

“师傅，他怎么样了？”

小道童将水盆放好，好让梅林道长洗手，梅林道长将手放入水盆当中缓缓揉搓，淡淡的回答道：“无妨，死不了。”

小道童将搭在肩膀上的干布递给师傅，梅林道长接过干布擦了擦手。

这时小道童有些忍不住开口了：“师傅，我们为什么要救他呀？既要给他看伤，又要管他饭吃，我们自己本来就很穷了，再加个他，我们可能更要难过了。”

梅林道长将干布盖在小道童的脸上，然后伸手赏了一个板栗。

“为师怎么教你的，出家人要有慈悲之心，要心怀苍生，见死不救，可不是我们这一脉该有的习俗。”

小道童委屈的将毛巾从头上摘下，然后用手揉了揉刚才被敲打的地方，小声的辩解道：“那也不能瞎慈悲呀，我们都快吃不起饭了。”

按理说梅林道长这种享誉帝都的得道真人不应该活的这么窘迫才对，只是梅林道长心性淡然，不爱慕那些金银财宝，一心潜修，再加上对那些士族门阀天生厌恶，不愿收那些人的财物，再加上平时接济个贫困人家，手里的钱财也就仅够他们师徒两人的日常生活而已。

原本昨日梅林道长是听到了后墙处的动静了的，只是不愿牵扯是非，并未打算出手相助。

但是由于后来龅牙四和黄鼠的搏斗声怒骂声太过大了，引来了巡夜的衙役，被衙役找上了门，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眼看那少年奄奄一息，身为出家人的梅林道长动了慈悲之心，便主动将少年带回了道观疗伤。

一番检查之后发现少年身上多是外伤，最重的也就是头部受到了撞击，一时昏迷不醒而已，于是帮少年涂抹了些伤药膏，便打算等第二日少年醒了之后便让其离去。

但是谁知道，第二日少年没醒，梅林道长这才有些奇怪，才有了刚才的那一番举动，索性问题不大，只是被打的太过狠了，心脉有了些问题。

“去，抄十遍道经，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今日说的这番话。”

小道童不情不愿的端起水盆离去，回自己的房间抄那晦涩难懂的道经去了。

梅林道长搬了椅子，坐在了本就不大的道观院子里，坐在了那也是梅林道观最有代表性的，也是唯一的一棵梅子树下闭目养神。

两个时辰之后，屋内的少年缓缓醒来，睁开眼睛只觉得天翻地覆，一股眩晕感涌上心头，并且伴随着额头上的剧痛。

“啊”

少年忍不住的痛呼出声。

又在床上躺了片刻之后，那股眩晕感才缓缓退散，只是额头依然疼痛难忍。

少年起身下床，开始观察屋子，他只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撞到了头，然后莫名的被什么东西打在了身上，好像还听到了什么银子，什么的，然后便不在记得了。

只是自己为何睁开眼睛之后会躺在这里，这少年就不得而知了。

少年赤着脚走到门口，轻轻的拉了一下门，然后门便开了，便看到了一个身穿奇怪衣服，然后躺在那晒太阳的中年人。

梅林道长眼睛微动，伸手一指，然后开口说道：“去搬一把椅子，过来坐。”

少年老老实实的听话，去自己刚才躺的那个房间里搬出了一个小椅子，坐在了梅林道长的身边。

梅林道长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缓缓的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昨天就有人问他名字，好像每个人都有名字，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因为没有人告诉过他。

梅林道长睁开眼睛看了少年一眼，然后又问道：“家是哪的，还有什么亲人吗？如果有，抓紧去找他们，我这里不收留人了。”

“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我不认识别人。”

少年想了想，自己脑海中确实没有这些东西，然后便如实回答了。

“不知道自己是那的？也没有亲人？你莫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不是，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少年这回知道了，于是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梅林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