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之人不寐 第二十章 宁为太平犬

离开舒县有个二十几里。

张狂的思绪逐渐平缓了一些。想起了陆康离别之前的复杂眼神，还有蛮五身下的白马，心中略微有些感慨：这古人实在是难以捉摸。

像那个打造兵器的商贾，又奸诈于普通人又忠诚于整个大汉。

像蛮五这样的蛮人，既没文化，又有文化，懂得什么叫生民疾苦，并愿意为此献身。

像宗浩这样的读书人，有文化，又不自矜于自己的身份，反倒是带着一群的蛮子风餐露宿，就想有一个安稳的家。

像周阳，是一个孤儿，又是一个家长，在一个山坳当中打造了灾民的安乐所。做到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治民目标。

他们有不同样貌，成长于不同的环境，有着不一样的遭遇，却都有一个共同的主心骨，或者叫核心价值观，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叫：自信力。

张狂逐渐明白了为什么华夏五千年，有道德巅峰禅让制，有仁爱礼乐封建制，有中央集权封建制，王朝无数个，帝国数不清，民族为什么是汉。就因为有这样一个有自信的国家和有这样有自信力的百姓。

唯一可惜的是，季汉终究是没有把大汉的旗帜延续下去。

如果汉室真的延续下去了，也许华夏的未来就可能有大汉万万世了。到时候，枪口一致对外，那将是一副多么波澜壮阔的景象，世界上还有那个帝国能够与之争？

国人常说祸起萧墙。有内耗，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中国，一个外国。如果没有内耗呢？

张狂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只是拥有这种精神的人此时就在身边。

两个小的还没长大，一个褪去紫衣，穿上了平民服装，一个褪去消瘦的模样，小脸变得圆润了起来。

以后，他们一个可能是一家之主，可能会有功名，在府衙或者朝堂之上挥斥方遒。一个可能是一家之母，在家中相夫教子，让子孙明白什么叫大汉帝国，先祖们是如何在艰苦的环境下，创立了这样的功绩。

想到这儿，张狂不由得快活了起来。开始给大家讲笑话，一解旅途的寂寞。

什么有个人很久没有洗脚，然后连路都走不动了，为什么呢？因为脚酸了。还有什么羊肉和鱼肉放进锅里，为什么不讲话？因为他们还不熟。以及一个又丑又穷又脏的胖子为什么能娶到老婆，因为胖子脸皮厚，后（厚）会有期

导演，谐音梗扣钱！都不知道张狂在干什么的两小只此时心中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倒是蛮五听得津津有味。

“主公！”小鲁轻声叫道。一边走一边说笑话想让彩蝶和小鲁开心的张狂似乎自己沉浸到了自己的笑话当中不可自拔，没有听到小鲁的呼唤。小鲁和彩蝶没听懂，张狂自己倒是很开心的模样。

“说有一个老头儿……”张狂喋喋不休地说着。

“主公！”小鲁提高了声量。

“揪净有几根……哈哈哈……”张狂自己疯狂地大笑着，突然一下反应过来，“小鲁，你刚才说什么？”张狂圆睁着双眼，盯着小鲁。

小鲁似乎是受不了自己的主公蜕变成了一个智障，不就是抱了自己的小情人一下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主公，我们去西陵吧！”

“嗯？嗯……”张狂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样做了，似乎这样考虑问题更加清晰：“小鲁要去便去吧！”

也许亲眼看到自己最大的仇人被曝尸城头，小鲁心中的结就能解开了，能够去面对接下来漫长的生活。张狂心想。然而，就算张狂自己，他放下了吗？还是藏起来了吧。

同在马上的小姑娘彩蝶，抬头看了小鲁一眼，这个大她没有几岁的哥哥，总是一脸冰冷的样子，叫人心疼。小彩蝶忍不住抹了抹小鲁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同样是孤儿，她能感受到小鲁心中的痛。

小鲁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是显得营养不良的小丫头，眼中的坚冰似乎在逐渐融化。他们的主公呢？小鲁和彩蝶同时看向张狂。

张狂因为小鲁的事再次陷入了那场大火的回忆之中，复杂纷乱的情感装满了他的脑袋。看到两个小家伙正盯着自己看，又迅速恢复了笑脸。

自己现在又多了几个需要细心呵护的人了呢！张狂心里想着，想着小妹张宁的脸。两个小孩儿明显看到自己主公面部表情的变换，互相地看了一眼对方：主公恐怕跟我们是一样的吧，不然当初为什么那么奋不顾身。

西陵城外。

小鲁静静地将父亲、母亲和鲁直的骨灰盒一字排开，跪着磕了三个头，心中默默念道：父亲、母亲、直叔，还有，还有素未谋面的小妹（可能是小弟），以及各位忠勇护主的家将们。你们安息吧，黄穰狗贼的人头就挂在城楼之上。

一个月以来，小鲁都没有流泪，现在眼泪终于掉落下来。先是一滴，后是一串，再是一行，接着便是悲从中来，嚎啕大哭：“爹！娘！小妹（小弟）！直叔！肃儿不孝！啊~”小鲁大吼着。

张狂和蛮五不忍地看着这一切，马上的小彩蝶轻轻地叫着：“小鲁哥哥，别哭了。”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这四人，谁不是一样的呢？

小鲁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猛地抓过驽马背上的桑木弓，张弓搭箭就往城头上射去。城头上的士兵正不明所以地看着城下的四人，看到小男孩射箭，赶紧躲避。

城门执勤的军官和士兵，匆匆跑过来，将四人包围起来，看向城头，只见一支箭牢牢地插在黄穰的头颅上。

“干什么的？”军官还算讲道理，看到城上的兄弟没事就没有进攻张狂等人。

“抱歉”，张狂拱拱手，“我的这位小兄弟家人都遭到黄贼的荼毒，所以一时激愤，实在抱歉！”

“嗯？”军官看着张狂，又看看周围的情况，见到他们没有恶意，也没有为难，说道：“你的小兄弟箭法不错，快走吧，太守大人看到的话就糟糕了！”

“谢这位大人！”张狂再次拱手，缓缓走到小鲁身边，弯下腰，拍着小鲁的肩膀说道：“小鲁，我们走吧！”

满脸泪痕的小鲁看着张狂，点了点头，将泪水擦干，整理好骨灰盒，又看了城头一眼，跟着张狂离开。

四人两马，昼夜兼程，奔驰在大汉的土地上。一路行来，饿殍遍地，哀鸿盈野。四人无数次用随身的干粮救起一条条人命，又一次次看着一个个已经无法拯救的生灵消逝在眼前。

生的希望和死的无奈不断交织着，让张狂不断想起那些经典名言：“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