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风云论 第二十五章 夸赞

京城被山包围着，周围的地形保护着它的安全。还好这些山并不高，这不过是丘陵，一座又一座矮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管道在这些山包包中蜿蜒穿行，左拐右拐，尽量避免爬坡。

但是少不了图近道的人，在一座座上山，一个转身就能看到被人们踩踏出来的山路，直来直去，上通下达。可以想象出人们经过这些小路时的乐趣，站不稳还是会打滑的，没准不小心退后几步就会引来同伴的笑声。

假装自己有功夫的人会炫耀自己脚底的力量，“看我抓得多稳！”他会这样说。

“哎呦，谁知道你脚底板弓起来多高哦。”一个大娘会打趣他。

“脚底板弓起来，肾好！”男人颇骄傲，引来大家的哄笑。

章阳棋开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对方的氛围就让她觉得快乐。她只听得到人声，人的声音被树叶隐隐约约遮蔽住了。她也想爬小路，但是自己骑着马没有办法。她召唤黄年律跟上自己的冒险，顺着大路往山上走。“他们这时候去干嘛呀，我好像看见有人背着筐。”

“应该是找点儿野菜吧，有些麋鹿吃的草，人也能吃。”

“是吗！”章阳棋很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你怎么知道的，你吃过？好吃吗？”

“还好吧。”黄年律抹了下自己的鼻子，手指捻了下。“你看那边树上的小果子。”

章阳棋顺着黄年律的指尖看旁边的矮树丛，“哪儿有果子？”马蹄子挪了几下，她走近了瞧。还真有一大片的绿果子，它们的颜色跟树叶一样，只稍微有一点儿嫩绿了，看来正处于生长的旺季，贪婪地加深自己的颜色。

“等秋天我们过来，一起爬山摘果子，跟他们一样。”

“好呀好呀，我要准备个漂亮的筐，不能太大，要绑上彩绳，像那种祭祀用的，这样保佑我摘的果子都是最甜的。”

“村民可能去找一种梨了，我记得它们熟得比较早。”

“真的吗？那我们也去吧！年律哥哥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黄年律心中暗喜，他听过很多夸奖，最喜欢章阳棋的。其他人最常夸的就是少年有为，将来会成为像郭元嘉一样勇猛忠诚的将军。

那时候他还没见过郭元嘉，但是他的名字已经印在了他的心中。等他们真正见面的那一天，黄年律对郭元嘉的崇敬更深刻了，这不就是自己梦中，心里，最想成为的将军的模样吗？坐在高大的马匹上，不怒自威，身姿挺拔，眼神坚毅，棱角分明的五官就像他刚正不阿的性格，特别是那鼻子，长得可真漂亮。

不像自己，全身最想丢掉的部分就是那软趴趴的鼻子，没有那么高的鼻骨，撑不起肉，顿时少了很多刚毅。不过他选择性地忽视掉那一部分，只有在觉得慌乱自卑的时候才会想起它，而不自觉地触碰揉捏，仿佛提拉几下，也能够拥有同样的鼻子。

郭元嘉就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崇拜的人。看呐，他看起来仪表堂堂，从骨子里就散发出将军的气息；看他带出来的军队，制度威严，规矩有序；看那些士兵，个个精神抖擞，个个有十八般武艺，刀枪在他们手中怎么那么听话；看他的家人，位高权重，都是顶梁......黄年律可以看到郭元嘉所有的优点，弱化所有的缺点。

仅凭夸耀这些表面的东西，他都能讲上一天。听到如此生动的描述，别人为郭元嘉惊叹喝彩，为国家自豪感叹。句句夸耀听得黄年律更开心了，他认为这也是对他的肯定，因为他明智地选择了一位正确的可以崇拜的英雄。

渐渐地，各种欲念萌动，发芽，生长。有些人在夸赞郭元嘉的时候，也会顺带着夸黄年律。起初他为这儿开心，笑得更大声了，让这种人情来往让有了意义。当开始夸的人还不多，不过随着黄年律对这些夸赞反应的强烈，他的客人也加强了药剂，说得越来越多，甚至让他与郭元嘉比肩，毕竟大家都喜欢回报，几句话换来热烈的气氛和主人的款待，何乐不为呢？

大家说他们真相似，黄年律模仿郭元嘉下得功夫就越多。外在的他都学了，坐姿、手势、讲话的声音、走路的频率、持筷的方式，甚至他也在自己的拇指下方留了个小疤痕。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小兵，经过这么一番捯饬，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了，因为实在太像了。

这也确实引起了郭元嘉的注意，跟章玄熊商量的时候，他觉得这样不好。可章玄熊觉得有意思，就劝说郭元嘉领着他在身边，正好他缺一个能用的人。郭元嘉不会轻易下决定，他设置了一种阻碍考验黄年律，又让他跟不同的人谈过很多次，最终才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这次提拔让黄年律感受到不一样的人生，他开始飘飘然。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英明的决定帮助自己改变了一生。

自傲，这种慢性毒药不让人致命，它让人越来越兴奋，以至于有一天，连夸赞郭元嘉的话到了他的耳朵里都成了夸自己的。他纵情地享受着他人羡慕夸耀的目光，至于嫉妒？他视其为无物！

他的背挺得更直了，抽马鞭的姿势都很漂亮，比郭元嘉的还悦目。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他付出了很多努力，这一点是好的，努力帮助他获得了很多成就，随之而来的就是他最喜欢的，人群的簇拥、夸赞。

所以当有一天郭元嘉呵斥了他这种行为之后，那一刻他是讨厌自己崇拜的英雄的，下一瞬又想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够怨恨郭元嘉，他是自己选择的英雄，他永远是对的！黄年律收敛起来，一夜间仿佛变成了和善的小兽，其实他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本性露出来。不过那些动作、身姿没有变过，像是已经扎根在血液中。

人们的夸赞声暂停了，但是它们已经印在了黄年律的脑子中，他厌倦了，成长和经历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现在似乎那种真正的真情流露的夸赞才能打动他，所以章阳棋这句话真的让他开心，可他真的分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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