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风云论 第十八章 令他心慌的肉 【求鲜花！么】

不过这笑容在黄年律眼中变了味道，他走近郭元嘉想跟他再说说道理，郭元嘉提前摆了手，示意他住嘴，自己转身上楼了。黄年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怀疑自己的志向是不是正确的。

旁边一个跟在郭元嘉身边的老人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较真了，我们只不过是在这里住一晚，有些规则一夜是改不了的。对他们，我们才是过客。”

黄年律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热水走了一波，紧接着晚饭就上桌了。这个驿站跟上一个没什么差别，冲突发生后，主管已经尽量在他想要做好的范围内做得很好了。可能下一回郭元嘉就不会住在这个驿站，可能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人人如风，刮过去就刮过去了，没人认识相似的风。

按照规定，驿站需要常备着粮米蔬菜鱼肉之类，几乎每个驿站头目都会私下克扣。留着油水，不一定是为了给自己增添伙食，说到底食物就那些样，更多的是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吧，毕竟生活就只有这点儿刺激和乐趣了，犯点儿小事，不至于十分损害别人的利益，遇到的找事的人，也多了个周旋交谈的机会，毕竟经过这里的人都三缄其口。

黄年律手里的这碗饭菜是厨子亲自端给他的，他翻了翻，发现米饭下面藏了几块瘦肉。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看到这几块肉就更不想吃了，甚至犯了恶心。这感觉，就像别人拿着银子往他脸上砸，这算什么，道歉还是贿赂，人情还是讨好？他看向四周，有的人与他目光相接，黄年律的眼神就马上移开，仿佛自己是个逃犯。碗里的几块肉就是他的罪证。

转念一想，可能别人碗里也有，毕竟郭元嘉说了大家要去去寒气。管事的也得罪了他们，拿出来点儿好肉也算是致歉了。可是他都没见到谁往嘴里塞肉了，可能是包裹在了菜叶子里没叫他看出来？他越想越烦躁，“当”地就把碗重重地搁在桌面上，大家被这声音惊到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黄年律想甩袖走人，但突然又想到，如果他把碗放在这里，让别人吃了，发现里面有肉，这又说不清了。突然觉得很累。

“没事没事，大家好好吃饭吧。”他把碗重新端起来，拿着它往楼上的房间走。他听到了章阳棋和姜妤讲话的声音，还有一位男性踱步的声音，那一定就是郭元嘉了。听着他们说话，应该是在劝章阳棋吃点儿饭。黄年律叩响了门。

郭元嘉前来开了门，看到黄年律竟抿开嘴微笑了，这让黄年律始料未及。“你来给小棋送饭吗？”郭元嘉看一眼黄年律手中的饭碗，又看了眼神略显呆滞的黄年律，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个孩子，无论他有什么样的想法，善良的或者是邪恶的，都是他将要要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黄年律张开了嘴唇，但是哑了声，只能点了点头。我是多么愚蠢呀，他这样对自己说。我的心中腾升出一种羞愧，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吧。刚才我竟然觉得郭大人的行为不妥，真正不妥的是我的心呐。

他心中的一个自我对他这么说，可是还有个声音在讲话。可是他做的就是不对呀，怎么能够轻易放过那种人，势力暴躁，蒙着厚厚的伪装，这不应该是郭大人的所作所为，他应该做到永远的公正。这样的他才是你崇拜的人，不是吗？

在郭元嘉的示意下，姜妤从章阳棋的房间里出来，跟着他一起下楼了。

“年律哥哥，快进来呀，别在那儿站着了。”

章阳棋嗓音微哑，但是依旧带着年少的清脆，把黄年律唤了进去，“我正想找你说说话呢，小姜姨让我吃饭，我没什么胃口，你陪我说会话吧。”章阳棋拿了两个垫子放在地上，两个人背靠着床，面对着窗户坐下了。黄年律手中依旧捧着着那个饭碗，看章阳棋坐好了，就把碗放在了她手心里。

章阳棋冲着他笑了，笑容很甜美，带着一丝疲累和病态。“我觉得我长大了，说实话，现在不是特别愿意跟长辈们聊心事了，我和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建成了一堵墙，有些话不能说了。”

黄年律没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章阳棋突然说起来心事，其实，他还在纠结自己的问题。而章阳棋正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能接受自己说的话，只需要认真地听着她讲，不做评论的人，这是她感受到被尊重的时候。

“昨天晚上听到了很多话，想一想，舒儿妹妹才去世了不久，而所有事情的变化就好像已经经历了几十年。今天这大雨把我浇得有些头疼，可我突然想到了之前读的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你看窗外的雨，每天夏天都会下，每个季节都有雨，这房子没变，窗棱没变，他们看着没变，可是这周围的人、事，都颠倒了，翻了天了。那窗棱第一年是新的，第二年已经被风吹雨打，掉了木屑，第三年被人抚摸得包浆。我突然觉得人生短暂，没什么值得去做的。”

黄年律侧头看着面前神思幽深的女孩，“可能是触景生情，年岁越长，感触越多，你不要想得太多。”

章阳棋低头，往自己嘴里扒拉了几口饭，不过那几块肉还是摆在那里，没动。黄年律看到它，眼睛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他赶紧别过脖子。

“可能，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吧。”章阳棋细细咀嚼着口中的米粒，慢慢地它们变得发甜，让人生出米饭也能这么好吃的感觉，她之前可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