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风云论 第十五章 胡子被烧了

王典伸了个懒腰，要折磨李复，不差这一时痛快，他扭着自己的腰和脖子，发出咔咔的关节转动声。本都准备离席了，李复又开口了。

“你在章家待得时间不短了，你觉得章阳棋怎么样？”

王典讶于李复向他询问这种小事，他摇了摇头，“还好吧，寻常人。一个女娃娃，教什么或者不教什么，对她不会有太多用处。学得了学不了，她的命都在那呢。你这么问，是觉得她学得了？”

“不知道，随口一问。”

“你从来不问不感兴趣的话，我知道你，每一点都了解地非常透彻。我曾经认为你非常神气，怎么，看到皇帝你还会害怕？”

“皇上自有龙威。”李复随意投掷着棋子，嘴里的话跟他的行为可不太相符。

王典觉得这样的人非常可怕，不过他可以在自己面前抖露出自己的真性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是最了解他的人。即使几十年不见了，他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当下的他和过去的他共同决定的。

“皇上不愿意章家发迹，朝中够用的就行，留下他的一世英明是最大的天恩了，至于后代的绵长，还是断了吧。”王典今天晚上的话倒是很多，告诉李复的也都是实话。

“那郭元嘉那边又怎么说？”李复捏着手指尖的棋子，间间断断地磕着棋盘，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听久了王典有些烦。

“他女儿可跟我没关系。我没看刘印有要对付郭家的意思，哎，你说......”

“你在说什么？”李复突然停下了敲击的动作，眼睛红彤彤地盯着王典，反复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一张网已经把王典抓住，只等他射箭击杀。

王典对李复突然的咋呼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个人就是想用自己不常用的愤怒试图压倒别人，真是一点儿没变。“我说，我们师兄弟可以联手搞一搞刘印，玩玩皇室。”王典嘴唇间抿着笑意，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迫不及待要看李复发火，最好一杯茶水浇在他脸上，或者把棋盘推地上，要不抽他一巴掌？

只见李复气得双眼通红，双拳紧握，鼻孔张开，眉毛挑起，唇角压低，他看着王典的笑意，真的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怎么能够直呼皇上名讳，这是天大的不敬，要遭天谴。晕黄的烛火好像也要应了此刻他的脾气，烧得透亮、通红，不由得都将王典的目光吸引过去。王典拿起烛台，靠近李复的脸，距离近的都可以烧掉李复的胡子。

眼前的黄光慢慢放大在他的眼前，他看到后面王典邪气的脸，放肆的笑容，他突然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一定是为了报复他，一定是。他好像听说过当年同门的师兄弟很多都死了，是他杀的吗？他到底跟师父都学了什么？他，他，他！王典的脸也在李复面前放大了，这是错觉吗，是我太害怕了吗？李复紧握的拳头中渗出了细密的水珠。

不过那不是错觉，王典确实向他靠近了，说话的热气都呼在了李复脸上，“你，敢不敢？”

话语落地的同时，手中的烛台贴近，直接就燎着了李复的胡子。李复惊了一呆，赶紧用衣袖把火苗捂灭。可胡子烧得极快，等他反应过来捂的时候，都烧到根了。李复愤怒的喘气声像个陪客，衬托着王典的笑声。

驿站外，太阳刚刚冒头，不过倏得就挂在了半空中，新的一天来得极快。树木中夹杂着斑驳的光影，阳光散尽屋子的角落，清晨的光颇为刺眼，因为人们才刚见了光明。章阳棋哼哼呀呀地醒过来，正瞧见郭元嘉在她旁边坐着。

“小嘉叔，早呀。”小姑娘口齿不清的说道。

郭元嘉往杯子里倒水，递给了章阳棋，“喝口水，清醒一下吧。”

章阳棋接过去，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清凉的水唤醒了身体，也唤起了她的记忆。“小嘉叔，昨天晚上的事，我都听见了。”她诚实地跟郭元嘉坦白，因为他是目前唯一一个能直接告诉她改怎么做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找你来是替我保守秘密的。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小嘉叔有一些事情还没解决好，之后我会告诉每一位应该知道真相的人，并向他们道歉，可以吗？”

章阳棋点了点头，在阳光的见证下，与郭元嘉达成了秘密协定。

大家草草吃了饭就出发了，大家的情绪不怎么高涨，都暗暗揣摩自己的心事。姜妤一脸忧虑地看着郭元嘉。她眉头紧锁，神思紧张，眼神聚焦在马背上那挺直的背影上。今日的灰色衣衫衬得她看起来格外素雅，配上这一副愁思，活脱脱的怜人样。

她在想，此时的他在想什么呢，是什么让他那么悲恸，如同断了线的珠串，绷不住的那一刻，全盘皆散，留不得一个子在手中。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你想拾起来，去发现有的滚落到很远，到那些缝隙中，那些不曾被打扫过的地方，靠近了就会有细密的灰尘扑进鼻腔的地方。

你看到它在那里，手却永远都够不到。它依旧像之前那样漂亮，在黑暗中也能折射光芒，可再也不能用了。那角落，不就是被自己亲手尘封的心灵嘛？那被封住的是什么呢，是爱，恨，是残酷的回忆，还是甜蜜的喜悦。

如今，漂亮的珠子滚到了那里，可角落看起来依旧那么丑陋，无人涉足。不，蜘蛛与此地为伴，说不定这颗珠子会成为它的玩物马上，珠子也会被盖上蜘蛛网。那么，它会变成灰尘嘛，如果我要把他拿出来，他还是原来的他吗？擦一擦就干净了，可是其他珠子呢？一共有几个珠子，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八百九十三个，还是千千万万个？那么多千千万万个他，拾起来一个又有什么用呢？可万一，它就是一个？那她也没有办法将断了的线找回来了。

姜妤知道，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从前了。她依旧喜欢那个珠子，不管在哪里，不论是自己给他蒙上了灰尘，还是他人将他的光芒掩盖。他是他，亦或者不是他，但怎么样，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搭在窗棱上，望着外面滑过的风景，又慢慢吐出来，仿佛将身体里的污浊都清了干净。流动的风景在她眼中成为了幻影，她的眼神不再聚焦，沉迷在不现实中，随着思绪越走越远。她知道自己在行进，到了远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感觉。四肢在退化，没了触觉，眼前的夏天的干燥气息浓烈，虽然失焦，最敏感的依旧是视觉，不过，只剩下一个脑袋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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