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风云论 第十一章 打架

“郭大人一直那么警觉。”窗户被咯吱推开，窗外，姜太保正冲着他笑。

郭元嘉愣了一下，之后绽开笑容，快速往门口走去。黄年律见状，收剑，侧身请姜太保进屋，关了门之后安静在门外守着。

“你怎么来了。”郭元嘉给姜太保将白水倒上，“夜深了，我们就不喝茶了。你去见了姜妤吗？”

姜太保摇了摇头，“此次前来匆忙，若是稍后能够见上一面即可，时间来不及。你知道我也不该出现在这里，驿站可不是我这个外国人能随便来的，要杀头的。”

郭元嘉笑了，他很喜欢姜太保，总觉得他身上带着总自然而来的幽默。姜太保是姜妤的叔叔，也就是姜妤父亲的弟弟，年岁跟郭元嘉差不多大，所以两个人间说话也没那么多礼数。

郭元嘉常称他为姜太保，是因为他在奕国的官职是太保。太保差不多是个虚职了，没什么权力和势力，挂个名号，背后还是姜氏，威风够了就行。奕国自然不会让更多的官职上坐的都是姜家的人。

“那你来是因为什么要紧事？”

“也是因为舒儿离世的事，最近姜家局面不太好。”

“为何这么说？不瞒你说，刚才我和黄年律也在商讨这件事，姜丞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搬走压在书信上的书，将姜丞相的书信都摆给姜太保看。

“你知道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比国家大义更重要。当年皇帝说让他结亲他就答应了，说要养育子女也兑现了。可是家族内的纷争从未停止，姜家有誓死反对赵家的，有假意迎合的，也有顺势而为的。而我大哥就像个神针一样，将姜家表面的平和维持了几十年。可如今，舒儿的离世让他崩不住了。据我们观察，赵家好像在其中作梗。”

郭元嘉心下一颤，果然跟他的猜想有关，他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额头上冒出了一根青筋，但脸上还挂着抽搐的笑容。“姜氏以君子立身，这样的话，如果没有依据的话，姜太保是不会说的。”

“赵氏出乱象。”姜太保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内室中，章阳棋眼中流出一滴泪水，滑过脸颊，浸入衣领中，消失不见。她走进门边，拿着纸笔，记下了这几个字。

“我们姜氏讲求君子之道，为人为臣，一心为国。我哥哥因为没有治理好自己的家庭而感到惭愧，他觉得自己不配为丞相。家不和睦，他就不能为皇帝效力。赵氏喜欢争斗，他们现在拥有的权力下，死了多少人就不且说了。他们斗来斗去，最开始跟我们斗，后来不得不停止，现在满朝只剩下姜氏大族了，他们还是挑起了这个意思。”

“赵氏愚蠢，奕国皇帝本就不喜大家族，若姜氏亡，赵氏必死。”

姜太保抿紧了嘴唇，郭元嘉说的是事实，而且将事实说得这么明白，这让他脸上燥热，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舒儿的死跟赵氏有什么关系？”

“姜妤的舅舅要残害姜丞相。”

郭元嘉皱起了眉毛，这话说的微妙。明明所答非所问，却让他心底裂了个口子。“我把姜妤叫来，你在这等我一下，这种事情还是大家都知道才好。”

郭元嘉起身欲离去，可姜太保直接上半身扑向了郭元嘉，拽住了他的下摆，桌子上的茶壶被打碎。黄年律一下子就打开了门，冲到了郭元嘉旁边，剑尖直指姜太保。姜太保眼神坚定地看着郭元嘉，略带乞求。郭元嘉无奈，让黄年律收了剑，把姜太保扶了起来。

“不能告诉姜妤。”姜太保在郭元嘉耳边轻轻地说。

“把夫人找来。”

黄年律冲着姜太保拱手，“刚才对不住了，姜太保。”语毕，转身离去。

姜太保的瞳孔刹那间放大，眼睛又突然眯了起来。“郭舒是姜妤舅舅指示人杀的，你要是告诉了姜妤，她也让赵家死、姜家死，她自己也会死，你要让她死吗？”姜太保扯住郭元嘉的衣领，继续逼迫他，“郭元嘉，你这辈子不就希望幸福过一生吗？死了个女儿，还要在死个妻子吗？为了你自己，你不要闭嘴吗？”

郭元嘉眼眶中瞬间堆满了泪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太保，之前雅静和睦风趣的人瞬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窃喜，因为知道了是谁害了自己的女儿；他激愤，现在恨不得马上把仇人杀了；他害怕，自己的家庭再度摇曳，他又孤身一人；他焦虑，如果姜太保的话是假的该怎么办；他无措，一会儿姜妤来了他该怎么说；他痛苦，集千丝万缕于一身，攒百感交集在一瞬。

他感到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鼻腔仿佛马上要流鼻血，因为那里又热又干还带着辣的刺痛，呼出来的气都升温。涨红的脸颊好像是被鼻腔中的热气熏红的。

“啊！你们在干什么呀！”随着姜妤的叫声和哗啦哗啦的书桌倾覆，杯子碎裂，身体倒地的声音，郭元嘉眼前晃动的景象终于停止了，姜太保捂着自己的脸，吐了一口血，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郭元嘉。郭元嘉落泪了，他无声地朝姜太保点了点头。鼻血从鼻腔中缓缓流下。

姜妤赶紧将姜太保扶了起来，她惊喜地用眼神描绘着自己舅舅的脸颊。“舅舅，你瘦了。”接着，她又看到姜太保嘴角挂着的残余血丝，小心翼翼地拿手帕擦了干净，让黄年律扶着姜太保到旁边坐下。

“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这一路辛苦了吧。”姜妤边讲着话，边快步走到郭元嘉旁边，看着这个也流着鼻血的男人，她简直不敢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叔叔也会打人了吗？”她拿出绢帕帮郭元嘉擦拭鼻血，嗔怪着姜太保。

“那我真是对不住郭大人了。”

姜妤皱了眉头，不愿意再争辩这句话的阴阳怪气，她发现郭元嘉一直侧着头，不看自己的眼睛。她身子凑近一点，他就往后退一点。你进我退，你拦我躲，几番“对战”下来，倒是让姜妤恼怒。她索性不再管两个男人的怪异气氛，拉了凳子坐在两个人之间。

“叔叔，能不能告诉我郭元嘉做了什么让您这般恼怒？”

姜太保捋平了自己的衣服，眼神回归沉静，“我不至于会做让郭大人生气的事情，不过是个小小的约定。”

“小小的约定，你说这话可要脸？就不违背你家做人的原则？”郭元嘉一脚踹向身边的书桌，桌子上的书摇摇欲坠，几本书大部分已经悬在空中，只有短小的一角撑着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