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楼 第十三章灯笼

触礁风波算是过去了，我把年先生送到他屋里，问道:“你的烟斗呢？”

年先生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你认识我这么久，几时见过我有烟斗？你是不是做梦了？”

一种奇怪的预感在我心头盘旋，我想到我喝下的那壶无香酒，还有烟斗里的烟味……

“当家的，你身上怎么一股……”年先生仔细嗅了嗅我身上，“好像是秋冥草的味道。”

我记起来了！

我来不及管年先生，快步回到我房间，找到那人磕烟斗的位置，凹进去的桌面上果然是个印记——一只灯笼。

第二个知道这消息的，是陈泉。她盯着桌子上的图案看了又看，像是想看出朵花来。

“他有没有伤你？”

这是她第一句话。

“放心，没有。”我安慰道，“我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做我的「免死金牌」了，千灯楼既然上得了船，却没杀我，以后大概也不会了。等船靠近福建，你就下去吧。”

“安帛锦你就那么想赶我走？”陈泉炸毛了，她这才明白我为什么叫她过来。

“帛锦”是我的字，这世上除了她以外，只有我的家人和师父知道。她不生气的时候叫我“师兄”，生气的时候叫我“安帛锦”，非常生气的时候叫我“安肆”——这是我们多年吵架的默契。

“你不回陈家，你爹想你了怎么办。”我这个借口有点烂。

“一回家就有人上门来提……我才不回去！”她话锋一转，道，“既然不用我做挡箭牌，那就给我别的任务吧，不白吃白喝你的就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海鸟的翅膀划过天际，低低的飞在发财号上空，那声音像是一把刀划破了丝帛。这声音很小，无人能闻；这声音很大，掩饰了秘密。

时至未时，佟宝宝过来传话说唐大厨准备好了饭菜。

“当家的，你可算穿了件正经衣裳！”宝宝夸人就是这样，让人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算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素日穿的是上衫下裤，就是一副跑堂的打扮，此刻我着一身钴蓝色圆领袍，随手绾了起来，用簪子插着。

人靠衣装马靠鞍吧。

到饭堂一瞧，人都齐了。唐大厨刻意露了一手，每六人一桌，桌上三荤三素一汤，外加每人一碗阳春面。他们都说好吃，我却在想这样够吃多久。

当家的就是操心的命。

和我同一桌的是年先生，六爷，洛老板，唐老鸭，以便商量大事小事，比如吃饭这件大事。

六爷说：“当家的不必担心，仓库里的食材都存在冰鉴里，保鲜不成问题，我们每半个月靠一次岸补充食材就是。”

冰鉴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一个有夹层的容器，在夹层里放入冰块，然后在容器内放入食物或饮料进行冰镇——听他的口气，仓库里竟不止一个冰鉴。

“冰鉴的冰从哪来？”我问的像个外行，因为我就是外行。

“就在船底挂着，没有太阳直晒，损耗不多。”怕我不解，他又补了一句，“是前几日进口的新货。”

闻所未闻。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各人的分工，有的没的聊了半天，我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安保问题上——不论千灯楼是怎么上了船，现在还在不在船上，光是那人用秋冥草给我设套这件事，就让人细思极恐。

“当今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咱们船上至少有三位，不必担心。”年先生就是行走的江湖百事通，他继续说，“苏大侠、酒仙、洛老板，就辛苦三位睡觉的时候睁一只眼了。”

苏卿和洛老板答应的很爽快，酒仙却老大不乐意：“我要是喝醉了，站着都能睡着，还怎么睁眼？”

宝宝朝他做个鬼脸：“原来酒仙也会醉？”

酒仙在她脑门弹了一下，她便捂着脑门跑开了。

年先生：“您可是酒仙，若是有不长眼的在您喝醉的时候来挑事，就让他领教您那招‘挑灯看剑’。”

酒仙喝了一口酒，纠正道：“是‘醉里挑灯看剑’！你们这些说书的，总爱把别人认真起的名字改的乱七八糟。”

就当是同意了。

一说到“剑”，苏卿大侠的脸色就不好了：“我陪你们这些小娃娃出海了，我的剑不知还在中原哪个王八羔子手里！”

“没准儿，香帅留的宝藏里有把更厉害的剑！”宝宝说。

“那能一样吗？剑就像老婆，哪能说换就换？”苏大侠气的吹胡子。

这句话说明了两件事：一，苏大侠很爱这把剑；二，苏大侠是个专情的人。

“不过，楚香帅多年未在江湖上露面，这香帅宝藏的事靠谱吗？”苏大侠这句话问出口，众人都转过头看我。

我扫了他们一眼，说道：“消息是胡铁花告诉我的，想必不会有错。不过酒仙给的地图——是从何处得来？”

酒仙说道：“自然是从香帅手中得来。”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竟不像假话，但我却不由得低头沉思。

六爷不以为意，说道：“哎呀，大家别把宝藏看这么重嘛，咱们只看当下，重在过程，就当是一起出海散散心。”说完话，他看向陈泉，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陈泉果然附和道：“六爷这话说的我爱听！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整天怕这怕那算什么江湖人，咱们啊，开心就好！”

洛老板递过来一个眼神：“你再不有所行动，你师妹就被人抢走了！”

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

我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扇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