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传 第十章

张仪搬进左徒府，身边只有田文跟随，尽管夫人噘着嘴一肚子不愿意，但是她还是亲自为张仪打点行装。之后，张仪与屈原全身心的投入到《造宪令》的编纂工作中，每次大朝，屈原慷慨陈词，条理分明；每天都要与张仪讨论到深夜，定下了第一步的纲要：

一制定选拔人才的政法制度，防止本国的人才外流，同时广纳各国士子来楚国效力。

二鼓励耕种，减轻赋税，大力提倡农民开垦荒地。

三鼓励手工业的发展，加强工商业的对外贸易与交流。

……

由此可见，屈原变法的第一步，走的非常小心，没有与氏族老臣们针锋相对，尽管他们心知肚明，但此时，他们也只能老虎咬刺猬，无处下嘴。最关键的是楚王高兴，大部分老臣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有昭长老不疼不痒的反驳了一句：“要减少农业赋税，岂不是对国库有损！”屈原早就想到这一点，自信满满的说：“楚国地大物博，真正的粮仓却只有两处，倘若通过减轻赋税，提高人民开垦荒地的积极性，农业总产量的增加势必会抵消赋税的减收，况且工商业贸易上的增长也会有不小的税收。”

昭长老无言以对，忍气退了回去。至此满朝文武都表示默认。楚王大喜：“屈子所奏，深得寡人之心，择吉日广发诏告，全国实行新法。哈哈哈……”“楚王英明！大楚万年！”屈原带头跪拜，众将官不情愿的跟着山呼万年。在这一片祥和之气中，楚王大踏步走下了朝堂。

一连几日，屈原每入深夜，都要进宫与楚王密室相见，只留张仪和田文在左徒府，不但要整理归纳屈原的想法，还要批阅一些地方官上报的，新法实施后出现的意见和问题。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实行着，氏族老臣那边并没有丝毫的抵抗，张仪整日忙碌，也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

忽有一日，张仪正在整理记录，田文在一旁说道：“估计屈大夫今夜还得进宫，”张仪笑道：“你今夜回家找到这几梱书，明早送来。”“先生早些休息。”看张仪点头后，独自去了。屈原与张仪讨论到深夜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王宫。整个左徒府就正剩下门卫和张仪还没睡。

夜已子时，张仪终于忙完了几案上的工作，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宽衣解带，正在此时，一门卫进来禀告，门尹靳尚求见。张仪心想，一位素无来往的王宫城门官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正想着，门卫没拦住，靳尚已走进了书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张仪的办公桌面前，张仪一拱手：“门尹大人深夜到访必有要事，请随我到正堂再说。”谁知靳尚不但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几案边儿上，说道：“张大人，到正堂要谈的是公事，我找你可是为了私事。”张仪迟疑了一下，慢慢坐了下来。

张仪与靳尚对坐，靳尚将端上的茶水倒掉，从腰间拽出一酒囊，就是北方游牧民族，骑马打仗带着的那种。给张仪满上后，自己连喝了三杯，这才表情严肃的说：“有个叫田文的小孩儿，是不是你的伴童。”张仪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他最近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仪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靳尚面露难色，说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查的人都查了，如果再不交差，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张仪问：“不知所丢何物，”“昭将军进出王宫的令牌，”靳尚叹了一口气：“那一日我看见这个小孩儿在城门转悠，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我叫他过来。谁知他拔腿就跑了。等昭将军出宫时才发现令牌不见了，我左思右想，只有这一处没找了。”“令牌可是王权之物，怎会被一小孩子轻易盗取。”“那你叫他出来当面对峙如何！”靳尚有些急的要哭出来了。张仪惭愧：“真是不巧，田文回家取些东西，明早才能回来。”靳尚冷笑一声，一口口的喝着闷酒。

张仪端起自己的茶杯，说道：“先不管谁对谁错，我先替田文向门尹大人赔罪了！明日待他回来，我一定把此事搞清楚。”说完一饮而尽。靳尚给张仪倒上酒，碰了杯，说起张仪师出名门，经天纬地之才令他十分仰慕，又说能与张仪同朝为官，未能及早拜见相识恨晚十分惭愧，再说张仪这次实行新法为楚国操劳，大楚子民于心不忍等等，与张仪你来我往，拼起了酒量。张仪就是再聪明的婉言拒绝，这酒不喝还真对不起楚国的父老乡亲。一时间靳尚越喝越有兴致，觥筹交错之时一失手，把酒泼了张仪一脸一身，连声道歉之后，忽的倒在了几案上。

张仪见他醉死过去，这才转身出去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等他再回来，靳尚已经不在了。张仪一边纳闷，一边走到府门，门卫回话，门尹大人匆匆走了。张仪踱回办公桌旁，发现办公的几案上，有一捆竹简怎么摊开了，是自己没合上还是……张仪也记不清了。

第二天屈原回到府中，见他一脸沮丧，张仪忙问：“屈子，又有何事？”屈原低着头，递给张仪一捆竹简，说：“公孙衍已被秦国收买，合纵不攻自破，名存实亡了。”张仪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屈原说：“本来韩赵魏燕中山已成联盟，且韩赵魏已屯兵蓄战，燕军中山军已在路上，假如楚国能快速出兵响应时局，此时秦国必亡矣。可谁知，就在我们摇摆不定之时，秦国冒出了一位谋士苏厉，计退燕军，又使中山军坐山观望，收买公孙衍的同时，兵分三路，一天一夜就大败韩赵魏三军，斩首五万。没想到秦国应对如此迅速，完全不给我大楚机会，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张仪看完竹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秦军这一仗料定了楚国不会出兵，燕军中山军又地势偏远，此战的重点在韩赵魏，收买公孙可以动摇合纵军心，秦国的军事打击又逼着公孙叛变。这虽是两步险棋，但却前后呼应步步为营。看来这苏厉不是等闲之辈，能对当下时局把握如此准确，战略战术又如此合理大胆……看来称霸诸侯的路上又多了一个对手。秦国只能胜不能败却采用这么激进的打法，如此说来，秦国的国君也并非池中之物。”屈原听得张仪如此抬高秦国，十分不高兴的说道：”张仪！称霸诸侯之说千万不可乱讲，这虽是楚王与我新法的最终目的，可一旦被外人知晓大做文章，甚至让秦国反咬一口，我大楚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张仪自知口误，只好不再做声。屈原叹了一口气，也沉默了。合纵抗秦虽转瞬瓦解，但楚国新法的第一步迈出去了，紧跟着就要迈第二步，《造宪令》无论如何都要落实，但这第二步该怎么迈，时局的变换让二人感触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