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生 第二十章 砍刀

夜长如水，万籁俱寂。

柳清客行色匆匆，苏晓墨要全力奔跑才能追上他的背影。

她刚刚为了救庄子寻已经耗尽了体力，又因担心“雪落”伤害到柳清客一路狂奔。她的体力早已透支。

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她早就应该晕倒了。要是能晕倒也好，起码不必忍受浑身的酸痛。可她偏偏感受到她似乎还有一丝力气。

其实柳清客此刻才是真的觉得奇怪。既然放出一个假的雪落，那么就是说那个东西八成要行动了，所以才调虎离山。那雪落此刻绝对处境凶险。一路行来，他几乎是全速了。他的确有心甩掉苏晓墨，也是担心出什么意外护不到她。

谁知，苏晓墨就好似小尾巴，一直追着他。

苏晓墨当然不能让柳清客一个人去那个诡异的村子，但她也担心庄子寻醒来后找不到他们。

忽然，她的担忧被打断了，那是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异味道。

两个人来到村口，就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浓重的潮气。味道很奇怪，好像是雨后泥土的味道，但绝对没有那个清新。

苏晓墨和柳清客一前一后，谨慎地走进村里。村子比之前还要安静，潮气也加重了刺骨的冷意。

“庄……子寻？”苏晓墨大吃一惊。

庄子寻站在老七家的院子里，他手中的折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长剑。

她还从没见过握剑的庄子寻，却因他周围的淡漠之意而不敢靠近。

更让苏晓墨吃惊的是，庄子寻的对面竟是宁宁。那样矮小，却目露凶光。仔细一看，咦，那小家伙手里拿的竟是一把砍柴刀。刀不算太长，但对于宁宁的身高来说，却有些太长了。

这样的画面要是换在其他地方，还挺滑稽的。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总角稚子。

“左手？”苏晓墨总算注意到，不仅问道，“莫非当年屠村……”

“你把孙女还给我！”疯婆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断苏晓墨的话，指着宁宁怒吼，“还给我！”

庄子寻与宁宁二人一直对峙，对疯婆婆熟视无睹。但苏晓墨一把拉住疯婆婆，生怕她冲过去被误伤。柳清客倒是像个旁观者，不进不退，不言不语。

一个招云境灵师，一个疑似破道境弃灵，一个疯婆婆，一个医女，一个幼子。

谁能想到，竟是幼子手提大刀先发难。他发难的对象不是庄子寻，而是直接冲向了苏晓墨。

苏晓墨一惊，完全不明白为何要冲过来砍她啊？

一愣神儿的工夫，尤其是宁宁挥着大刀砍向她身边的疯婆婆，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宁宁要砍的不是她。但马上她又想要去保护疯婆婆。

万万没想到，疯婆婆直接一推，苏晓墨竟自己扑向了砍刀。

宁宁吓了一跳，想撤刀却是来不及了。

想好庄子寻离得近，又是一推，一挡。推出去的苏晓墨，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挡的是手中宝剑迎上了砍柴刀，当的一声脆响。宁宁被震得后退几步。

疯婆婆把苏晓墨当成人肉盾牌，庄子寻和柳清客完全没想到。原本还念在她是老人家，想要护一护，然而当宁宁再次挥起砍刀，二人不约而同地退开了。

苏晓墨当然没看到这一幕，反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倒不是摔伤了爬不起来，只是因为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快走”。

“快走？让谁快走？为什么要快走？”一连串的问题还没想出答案，苏晓墨惊讶地发现院子的地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两个字。难道宁宁每天写的都是这个？

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好几遍，似乎从来没在这里发现任何字迹？

这边她一边爬起来，一边琢磨着这个新发现。那边疯婆婆也终于露出了獠牙。

疯婆婆一边疯嚎，一边故意往柳清客和庄子寻身边跑。柳清客不可能让她得逞，每当她要靠近，他就极快地躲开，不让疯婆婆近身。

相比之下，庄子寻就太“善良”了。他不仅不躲，还好心地扶着疯婆婆。等宁宁的砍刀挥过来时，他扶得更紧。疯婆婆无论怎么使劲儿，都无法挣脱。

眼看砍刀已到眼前，疯婆婆摊牌了，疯婆婆不装了。她双臂一挥，竟然震飞了宁宁。庄子寻也极快地松开了手，被震飞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一挥手，竟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庄子寻实在有些嫌弃。

苏晓墨正好这时爬起来，想与庄子寻说一下新发现。于是，她尴尬发现，她在院子最里面，靠近老七屋子的门口。

她的面前是宁宁，此时正仰头望天，闭着嘴巴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在这奇怪的声音里，宁宁的身体迅速变高大，很快超过了苏晓墨的身高，直到与庄子寻差不多高才停止变大。

疯婆婆站在院子门口，而庄子寻与柳清客站在院外。

苏晓墨很头疼，她想与庄子寻说句话，但他们两个面前是忽然变大的宁宁和忽然诡异的疯婆婆。

“宁宁，这地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苏晓墨没办法，只好将心中疑惑直接问出来了。只希望庄子寻能够听懂她的意思。

宁宁背对着苏晓墨，也不回头，也不出声，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苏晓墨心中的谜团大概有了一些轮廓，但还是有很多是她想不明白的。于是，她继续问宁宁：“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是真的，对不对？那些从镜子里放出来的人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那些被镜子吃掉的人到底在哪？”

苏晓墨救人心切，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知是有口难言，还是做贼心虚，宁宁只是使劲儿摇了摇头，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越是这样，苏晓墨越是心急。她隐隐觉得，宁宁是个关键人物，也许他能帮助他们破开谜题。

“哈哈哈，他当然不敢说，”疯婆婆忽然开口，声音像是在磨生锈的菜刀，“他就是那个吃人的镜子，哈哈哈，他当然不敢说。”

此言一出，苏晓墨被惊讶得退了一步，好一会儿，她才弱弱地说：“不可能。宁宁怎么会？那晚他自己都差点被镜子吃了，要不是我，他就……宁宁不可能是镜子。”

话一出口，苏晓墨自己也吓了一跳。是啊，一般被镜子吃掉的人都是无意识的，只有他。他往镜子里走的时候，明显把桌子上的针线筐碰掉，所以才发出声响，这才引得苏晓墨去救他。难道他真是镜子？

“就算他是镜子，也比你这个臭老太婆好多了。”庄子寻似乎很淡定，“我说，需要柳灵师炼化你的灵丹吗？”

庄子寻可从未称呼柳清客为灵师，此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为了救雪落，柳清客也不去计较这些细节了。仓啷一声，抽出宝剑，剑尖指向疯婆婆，语气冰冷：“快放了雪落！”

疯婆婆狂笑一声，身体一晃，一排暗器飞向庄子寻和柳清客。那暗器质地特别，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白光，完全不似冷铁那般寒气入骨。

这点手段不足为惧，庄子寻与柳清客轻松躲开。庄子寻甚至随手一捏，将那暗器放在掌心。

竟是鱼鳞。

疯婆婆似乎知道打不过他们两人，暗器只为掩护。暗器一发，她已经抓着苏晓墨翻过老七家的侧墙，逃走了。

宁宁离苏晓墨最近，二话不说——当然也不能说话——追了过去。

庄子寻与柳清客躲过暗器后，正好看到宁宁翻墙，于是他们两个也追了过去。

疯婆婆的逃跑速度太快，而且不知为何，庄子寻和柳清客追到村口时，竟起了大雾。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而且泛起一股难闻的腐味。

能见度不过四五步，再想去追，简直难上加难。

柳清客略一思忖，想起苏晓墨的湿裙子，想起那疯婆婆的暗器是鱼鳞，转身就朝村外的小河走。

庄子寻也不多话，直接把剑一抬，挡住他的去路。面对柳清客疑问的眼神，解释：“湿了裙子未必是小河。这么大的臭味，常年流动的小河只怕不会有。而且，我记得那个假雪落死后，尸体化为一滩黑水，也是这样的味道。我觉得，她是故意想引我们去那边，她好完成她的计划。”

柳清客想了想，说：“井？”

“看来，我们真得跳一回井了。”庄子寻略显无奈。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不想柳清客一直都是急匆匆的。不过他的行动可不慢。

既然目标是井——村里唯一的一口井，二人毫不迟疑，全速奔行。

吱——

吱——

吱——

一阵此起彼伏的“吱”“吱”声，让庄子寻和柳清客很有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村子中所有屋子的木门都慢悠悠地打开了，好似苟延残喘的老人张开了没有牙齿的大口。

紧接着，村民们陆陆续续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准确点说，应该是晃出来。他们像木偶被提着肩似的，摇摇晃晃地走着，低着头，动作很不协调。

庄子寻和柳清客不知道村民们要做什么，但他们十分清楚，越是反常，就说明那个疯婆婆的行动越是到了紧要关头。此时更是一刻耽误不得。

二人也不停留，依仗村民们行动不便，快速向那口井冲过去。谁知，村民忽然抬起头，只见眼睛里一片血光，脸上反而毫无血色。一起朝庄子寻和柳清客围过去。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周围的一切忽然失去了光彩。黑暗中只有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对他们虎视眈眈。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那声音的源头正是来自井中，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疯婆婆。

卷地风来忽吹散，月光大盛。诡异的是，月光好似被什么控制了一般，竟然只照射于井中。

“不好！那个疯婆子开始了，苏晓墨他们怕是性命不保！”庄子寻猛地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