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生 第二十一章 鱼怪

这是什么地方？

苏晓墨只记得，她站在老七家的院子里，疯婆婆甩出一排暗器，然后就冲到她面前。

那大概是她见过最恐怖的脸。两只眼睛大大的，从脸上凸起来。好像被谁狠狠捶了一拳，鼻子嵌在脸上，鼻孔高高翻起。皱皱巴巴的脸上竟然泛起密密麻麻的鳞片。

苏晓墨被吓得不轻，竟然忘了反抗，就被疯婆婆拎布娃娃一样带走了。

“啊——”

一声长啸惊醒了苏晓墨。茫然四顾，漆黑一片，但腐臭味直冲过来，避无可避。她忙抬起手，掩住口鼻。

忽然，一束月光洒下来。她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地面潮湿泥泞，布满了滑腻腻暗绿色的青苔。三面都是高高的墙壁，只有一面有一条通道，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也不知道通到哪里去。

“哈哈哈，看够了吗？”

疯婆婆那张恐怖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苏晓墨猛地后退好几步。这才看清，疯婆婆换了身红色的衣服，如同嫁衣一般。可她佝偻的身体，使得红裙毫无精神地瘫在地面，实在称不上好看。

“今日，算上你，我的祭品也算是凑齐了。”说着，疯婆婆又咧开嘴笑了笑。

那些黄棕色的牙齿，一排排交错着，细密而尖锐。苏晓墨吞了吞口水，祭品？她才不想当祭品。

她抬头看了看，真高啊。她只好放弃了爬墙逃跑的念头。提起裙子，转身朝那条黑暗的通道跑去。

“你以为你跑得掉？”疯婆婆似乎不甚在意，猫捉老鼠一般，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黑暗中，苏晓墨比刚刚更慌张了，给自己壮胆子一般大声喊：“庄子寻——柳清客——”

“哈哈哈，他们现在正玩得开心呢，怕是不想管你了。”疯婆婆笑得更加癫狂。

玩？看来他们也被缠住了。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拖住这个疯老太婆？

“哎呦！”苏晓墨跑得太急，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还来不及爬起来，红色的裙子已经出现在眼前。

“小家伙们，都出来吧。”

苏晓墨当然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不过当她看清之后，特别后悔刚刚没有努力去怕那墙。

疯婆婆的话音一落，窸窸窣窣地，好像很多动物爬行跳跃的声音。那些疯婆婆口中的“小家伙”相当懂事，它们不仅听话地出来了，还贴心点上了火把。

十几个火把终于把这里照亮了。这是一个特别大的山洞，空旷，但也更臭了。苏晓墨也终于看清了“小家伙”的样子，那是半人高的鱼形小兽。

为什么说是小兽呢？因为他们有人的手脚，却是鱼头、鱼身、鱼尾。眼睛红红的，牙齿尖尖的。有的站着，不耐烦地跺脚；有的兴奋地跑来跑去；有的趴在地上，以手脚做桨，来回爬行……

苏晓墨真是头皮一麻，粗略一数，至少四五十只。

哗啦啦——又来了好多鱼怪，三三俩俩地拖着大铁笼子。待到笼子被集中在一起，她更慌了，好多人关在笼子里。应该是之前被镜子吞掉的村民，细细地扫视一下，果然看到一个蓝衣女子，低垂着眼眸，坐在笼子的角落。

啪！

苏晓墨的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火辣辣的。回头一看，好几只鱼怪站在她身后，其中一只正挥舞着一条鞭子。那鞭子白花花的，竟是鱼骨制成，上面还有残留的鱼刺，十分尖锐。

眼看第二鞭又要挥下来，她下意识要跑，竟被近十只鱼怪拦住了去路。其他的鱼怪也怪叫着围了过来，眨眼间，苏晓墨就如困兽一般，被圈禁起来。它们呲着牙，却不咬她。它们挥舞着各种形状的鱼骨，也不打她。

只是将她围起来？苏晓墨不太明白，可看它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生怕它们扑过来把自己给生吃了。

“别怕，不会让你死的。”疯婆婆慢悠悠地说着。

不会死个当归，你个疯婆子，是怕我死得太痛快了吧？苏晓墨当然只敢偷偷腹诽，万万不敢说出来。可心思急转，如何才能逃脱。

疯婆婆似乎早看穿她的心思，一挥手，立刻有十几只鱼怪突破包围，扑向了苏晓墨。

苏晓墨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却知道决不能被抓住。左躲右闪，格外灵活。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还是被重重地扑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立刻有鱼怪窜过来，用一根绳子紧紧绑住她的双手。实在是太紧了，疼得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疯婆婆本就不高，此时苏晓墨被高高吊起，只有脚尖勉强踩在地面上，疯婆婆自然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她痛苦的表情。

“真美啊。”疯婆婆似乎很欣赏这样的画面，绕着苏晓墨细细打量了几圈，这才踮起脚，对着苏晓墨说，“听说有些人吃鱼，就爱把鱼活活摔死。你吃过吗？”

苏晓墨眨了眨眼睛，眼神慌乱，赶紧摇了摇头。

“没吃过不要紧，我也没吃过。”疯婆婆又使劲儿踮了踮脚，那呼吸出来的热气，夹杂着腥臭，一起扑在苏晓墨脸上，“不过，我很开心啊，因为我马上就能试一试了。”

试什么？不会是把我当成鱼吧？苏晓墨惊恐地挣扎了一下。

疯婆婆嘿嘿一笑，后退一步，不给苏晓墨准备的时间，狠狠就是一鞭子。凌厉，凶狠，苏晓墨呼吸一滞，这一下抽在了左肩上，真疼。

疯婆婆笑道：“你第一次进村，我就注意到你了。嘿，也不知怎么，就觉得你肯定不错。你都不知道，你那次被吸进镜子里，那种舒适的感觉，我真是永生难忘。若是能把你吃了，我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灵力，这样的样貌？”

她的语速不快，可挥起鞭子来却丝毫不手软。

大概有十鞭。苏晓墨终于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她弱着声音问：“难道你抓人来，就是为了灵力和样貌？这种谎话，你自己，信吗？”

疯婆婆一愣，笑了笑：“小丫头，我就说，你真不错。是的，我当然还有别的目的。我要报仇！”说着，她忽然变了脸一般，“凭什么灵师就可以随意虐杀弃灵！我也是辛辛苦苦修炼了好几十年才化为人形的，就被灵师抓走，随意欺辱。只因为我是弃灵！”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子狠狠抽过来。

“唔——”苏晓墨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可汗水早就浸湿了额头和衣衫，汗水流过，伤口更疼。可她就是咬着牙，不肯示弱。

“报仇，去找灵师。”苏晓墨缓一口气，“抓这些村民，做什么？”

“你懂什么？这可是高人教我的，每天抓一个人，月圆之夜借月光吸收人的灵气，十年之后，我便可以重塑筋骨。到时候，我就可以杀光天下灵师。今日，便是十年之期。而你，正好可以炼化了，做我的灵丹。”

“灵丹？”苏晓墨一愣，“竟然能把人炼化成，灵丹？”

“那当然，刚刚你受了月光洗礼。如今，只要你再受了这九百九十九鞭，我便可以将你炼化。哈哈哈。不过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许是想象到未来叱咤风云的光彩，疯婆婆竟开怀大笑。

九百九十九？我没听错吧？苏晓墨险些吓晕过去，这才十几鞭，她都觉得撑不住了。要是九百九十九鞭抽完，她能有个人形吗？

“别怕，不会很疼的，”苏晓墨刚想骂她，疯婆婆又补充一句，“只要我抽得够狠，够快！”

这句说完，疯婆婆专心做个行刑者，不再跟苏晓墨废话。至于她眼中亮闪闪的光芒，苏晓墨更是没有心思去看。

太疼了……她想回家……

此时不知道外公在哪，是否安然无恙？

阿英呢？一心想去恶灵村，如今也不知在恶灵村中是否生活愉快？

叶公子说要找妻子，人海茫茫，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

对了，从小被喊作厄运人，自己这个厄运人离开后，他们真的一帆风顺，求财得财了吗？

好疼……

好像是谁在哭泣？她不由自主地睁眼看了看，原来是笼子里的那些人。估计从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吓哭了也正常。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庄子寻和柳清客能不能来得及救他们。

苏晓墨自嘲地笑了笑，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晓墨，你要记得你的名字，晓得人心黑暗，依然心向光明。医者，自当如此。”

光明？这是小时候外公告诉她的，她从未敢忘。为医者，当舍身救人。为侠者，当助强扶弱。

苏晓墨再次睁开眼睛，疯婆婆正在活动手臂，显然是累了。

“婆婆，我有个办法，对咱们俩都好。你想听听吗？”

疯婆婆咧嘴一笑，伸出惨白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小姑娘，莫不是觉得还有活命的机会？”她嗷地一叫，上百鱼怪，全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甚至有抽泣的声音。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你觉得他们也能活？”疯婆婆踱步过来，随意踹翻几个鱼怪，它们赶紧趴好，头紧紧贴在地上。她继续说着，“这些是我养的，它们曾经也是村中人。它们全都嘲笑过我，骂我是疯子。如今，倒要看看，谁才是疯子。哈哈哈！”

苏晓墨鼻子一酸，眼睛有些胀痛：“你，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我是生来就要挨骂的吗？若不是灵师害我如此，我怎会受这样的苦！灵师该死！骂我的人一样该死！”疯婆婆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红色的裙摆早已丑陋不堪，“十年之期已到，你们全都要死！谁也活不了！”

又是一声尖啸，又是一鞭子。

“还有八百九十七下呢，咱们得快一点，否则误了时辰就不好了。”疯婆婆左手结出一个灰色的印，鞭子也渐渐绽出灰色光芒，右手握紧鱼骨鞭，疯狂挥舞着。

苏晓墨狠狠咬了咬牙，看了看那些鱼怪，看了看那些困在笼子里的人。她的双手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难道真的，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