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狐狸列传 第二回建宁风云（三）

“红儿！”荀灵儿四处寻着，从竹林一路寻到湘江边，都未见旷艳红身影。心想怕是躲在竹林那个角落里，便又回身回家。林浩则在竹屋附近寻着，却也不见身影。荀彧在田间听得动静，也忙赶回来，听得旷艳红负气，便上竹屋后的深山去寻。

都快中午了，荀灵儿心想这妹妹任性，怕是奔到建宁城去了，便又出门。平日这小水道不会有船主动进来，只能顺着河边小道直走到湘江边，招呼了一过路小舟，往建宁城去。

林浩则在附近各处去建宁的旱路上查找。这地方去建宁走旱路，需要在几座大山之间穿行蜿蜒，不如走水路方便。找了许久，没见动静。

正打算回头时，林浩脸上一怔，只觉得身后一股寒气袭来。正要转身看来，只觉得后背心被人一点，就晕了过去。

竹屋周边，荀彧寻了许久，屋后竹林三面的山可是不小，一边喊一边寻，却也不见得人。寻到最后一座山时，杂草间猛然有些动静，以为是妹妹，上到前去，只见一道黑影穿出，眼前便一黑。

到了建宁城，正午时分。

建宁城的人聚集在建宁酒家门口，菜已经上齐，这些本要给大侠贺寿的人却不见黄伯文来，纷纷议论。只听得远处一声：“黄大侠家聚了好多人，好像出了什么事！”众人又纷纷往黄伯文府上赶。

荀灵儿在建宁城四处的街道上无脑走着，这妹妹走了半日。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走到黄伯文府前，见得人山人海，也便上前打量。

这人群里好生热闹，可荀灵儿没心思看热闹，见人群中没有妹妹，心想怕是回了家了。便往回走。快到渡头时，却见渡头黑压压一片。仔细看来，只见许多壮汉拿着长刀，把船夫都赶上了岸，丢上几錠钱眼，自己撑着船往南去，不时还有些壮汉骑着马，从渡头边的小路往南去。

渡头没了船，便只好也打小路往南去。走路回去的路程远的多，坐船平日来建宁，也就半个时辰。在田野丘陵间走路七拐八弯得一个多时辰。

行到竹林边时，却见竹林之间冒起了黑烟。荀灵儿心中一惊，怕是谁不小心把屋子点了，立即加快了步子。行到一个草丛边时，只觉得脚上一痛，当时心想着家里，便没去在意，奔了几步，只觉得身上裂痛，头猛地又痛又沉，眼前发红，喘不过气来。低头看一眼，才发现脚上两颗小小牙印，周边已经发黑肿胀。眼前一黑，扑通，摔进了路边芦苇从中。

“众位！听我一言！”到了傍晚，武林各派人士竟然依旧还在争论，陆林峰喊道：“身为武林正派，除魔卫道义不容辞。黄兄，你又何必固执，我知你心善护着徒儿，可那林浩勾结魔教是确凿之事！你将他与剑谱交出，何必让我们为难呢！”

黄伯文见众人来势汹汹，无奈叹气道：“众位同道，你们怎地就不肯信老夫所言呢！”

只听得人群中一人喊道：“我看他就是想独吞剑谱！”

陆林峰说道：“哎，黄兄，你武艺也算佼佼，何故还要得这魔剑之功，难不成你与魔教相交，想统领整个江湖？”一人又喊道：“这魔教连平常百信都杀，我看他，就是想武艺无双，之后同魔教联手，灭掉我们这些名门正派，先统一武林，而后拿下这大唐江山。”

黄伯文无奈道：“黄某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去做这不肖勾当！”一人喊道：“那你为何就是坚持不将林浩和剑谱交出来！我看你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鈡不悔说道：“我们在此也争了一天了，我看这黄某人啊是铁了心，众位，即是这黄某人不愿交人，我们搜这黄府再说！”

陆林峰说道：“哎，不可！今日怎么也是这黄伯文大寿，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日我看就作罢！只是......黄伯文，你若是真铁了心与魔教为伍，那可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届时除魔卫道，可就刀兵相见了！我们明日再来，你这一夜好将思量！”

说罢，陆林峰大臂一挥，出了门去。许少杰说道：“众位，当年陆大侠与林子峰苦战三百回合落了下风，愣是不顾生死又与那魔人苦战一百回合，身受重伤仍不言弃！是何等气魄！比起这黄伯文虚伪做作，不光明磊落的多。”

许少杰说道：“今后我们就随他而动，可别受了妖人迷惑！”

许少杰喊道：“对，以后江南武林就认陆大侠为盟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又听得众人齐喊一声：“在所不辞！”纷纷随着陆林峰出了门去。看热闹的百姓一脸茫然的议论着。

黄伯文是有气愤又惊诧又无奈，回头看着一脸懵的众弟子，颇感凄凉。正要说些慰藉的话，却听得外头忽然动静大了。看热闹的百姓回头一瞧，猛地哄然而散，只见许许多多黑衣蒙面人持刀立在门前，不时街外的屋顶上也沾满了黑衣人。

“师父，我们被包围了！”再一看，黄府的屋顶上也站满了黑衣人。只见这些人的黑衣之上，绣着一只鹰。

“黑鹰门！”黄伯文惊道，急忙横起长剑，众弟子见状，也横剑作防守状。

只听得雄厚一声：“黄大侠，林浩呢？”

黄伯文说道：“从没有见过！”黑衣人中走出一个稍高大的人来，蒙着面纱，目如银钩，狠狠盯着黄伯文，冷冷道：“交出人，或者，把剑谱交出来！”

黄伯文说道：“没有！”这黑衣人看了看屋顶的黑衣人，屋顶黑衣人说道：“并没有任何人出入后门！”

这高壮黑衣人冷冷说道：“杀，杀完再搜，我看那林浩能去哪儿。”说罢，众黑衣人是冲将上来。

这黄伯文剑法可不是一般，又快又准，加之深厚的内力，一剑出去，还能撩伤不少。黄府的弟子家佣可就不行了，不几下，几声惨叫，就只剩下二弟子还活着。

众黑衣人杀将上来，黄伯文的快剑片刻就击倒二三十，不一会儿，黄府的院子里就倒满了黑衣人。激战之时，只听得一声“杀”！那高壮黑衣人也攻了上来，那长剑极是迅速，黄伯文躲过众人的刀剑，顺势反手一提，将将挡过这一剑，这人剑法极快，又来几剑，黄伯文挡过，挡过之时顺势扫出一剑，这身边的黑衣人便倒的差不多。其他黑衣人见这阵势，便不敢上来。黄伯文便与这快剑黑衣人酣战起来。

战到二百回合，黄伯文眉头一紧，说道：“是你！”可这片刻的走神，那快剑又来了三剑。

黄伯文正要提剑去挡，听得一声：“师父小心！”只见一道白影当当两声，落在了自己身前，啊的一声，后退了一步。

“冲儿！”原来是二弟子刘冲奋身为师父挡剑，肩膀被那黑衣人刺穿了，黄伯文急忙扶住他，一边接着剑招，一边说：“傻小子，师父接这剑招绰绰有余！”话音刚落，猛觉得腹部一阵寒痛，原来这许冲的长剑正插在了自己腹部。

“你......你！”黄伯文狰狞看着许冲，又觉后背一凉，一把剑刺破前胸。就这样，没了性命。

“给我搜！”这高壮黑衣人一声令下，上百黑衣人一跃进入黄府，东钻西穿起来。

建宁城外，夜色中的竹林还有些火光熠熠，乡间的小路上不时有马匹穿过，消失在往建宁城去的方向。

不一会儿，天下起小雨，竹林之中听得呲呲作响，竹屋烧完的灰烬里，冒出腾腾烟气。猛地，竹屋后头地上钻出一个人来。许许火星的光线中，只见身材娇小，浑身被烧得皮开肉绽，脸上也也有一边被烧得全是水泡，衣服已经没有了，只有些许残缎，黏在烂掉的皮肉之上。正是旷艳红！原来她负气走出后，只在附近草丛中躲着，见人出去寻了，又回到房中，躲在了自己的竹床之下。

躲着躲着，她竟莫名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的被一声踹门声惊醒，隐约看见人腿在门口，便以为是哥哥，伸头出去时，又不禁缩了回来。

原来哥哥正被人挟持着脖子。挟持的人蒙着面，穿着黑衣。隐约中，院子里也站满了人。旷艳红吓得不敢出声。

“怎地就一个人？你确定是这里？”一人凶凶问。一沧桑的声音答：“确定，那日我悄悄跟那女子来的，就是这儿！”

一人狠狠一声：“那日在你家养伤的公子呢？”听得荀彧怯怯道：“早就走了！”又一人说道：“还没走，你看，这是那林浩的东西！”

“你说是不说？”又是狠狠一声，又听得一声：“我们就在这埋伏，让他自投罗网。”又一会，听得一人大喊：“快看，一个黑衣人背着林浩飞了过去！”

“追！等等！你们几个留下来，斩草除根！”不一会儿，听得咣当一声，只见荀彧瞪着眼睛直直拍在了地板上，脖子一道深深地刀痕，眼镜直直的看着旷艳红，旷艳红当即晕了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自己被浑身的灼热烫醒，竹床竹地板都在烧着，她身上都是火焰，她疼的大喊，疼的翻滚。绝望之时，竹地板烧塌了，她正落在一个水池里。

原来这荀彧靠着竹屋的菜园边挖了个大坑，蓄了竹屋雨后的排水，用来浇灌池边的菜地用的。本来滚烫裂痛的身子落了水，又是一阵更大的刺痛，旷艳红又晕了过去。

“哥哥！”不一会儿，雨水又把旷艳红从池子里爬出来，每动一下身上都是刺心的疼痛，旷艳红微弱的喊着，雨冲刷着她的身体，血水带着烟灰水，从她的身上流下来。

她不停地颤抖，疼痛让她颤抖，爬出灰烬，爬上菜地，她再没力气，又晕了过去。

黑暗深处，一点黄光猛然出现，只见一道矮小的影子刷的出现在旷艳红身前，一个老太婆，穿着黑斗篷，举着一盏油灯，那油灯眼看着就要被雨水熄灭，只见她手指一指，油灯又亮了起来。

她勾着腰，好似背上压着重重的担子一般，只有三尺多高，脑袋深深缩进了脖子，脸十分干瘦，就如枯木头一般，鼻子如鹰鼻，眼镜陷得很深，只留了条眼缝儿，一道寒冷的光打量着灰烬，又在旷艳红身上停下。她长长叹息，这叹息就像寒风吹着嘎嘎作响的木头，说道：“哎，又来晚了！”这声音也像是木匠锯木头一般，她看了看地上的旷艳红，不用伏下身子，手就摸到了旷艳红的脖子上：“还活着？”手指一挑，那脖子上烂掉的皮肉掉了块下来，只听她冷冷一笑，说道：“皮都烂掉了，更好！”说罢，放下油灯，脱下斗篷一裹旷艳红的身子。一阵风声起，连着旷艳红，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刘满满！”荀灵儿醒来，正见那每日载她的船夫正在为她包扎伤口，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床边放着个盆，里面满是乌黑的血。

“哎哟，小孩儿家，怎不小心些！被过山峰咬了！若不是我正好从那过，真是不堪设想！”那药敷在脚上很是冰凉。荀灵儿猛地想起晕倒前家中正在冒烟，急急起身就要回去。

船夫指了指屋顶，荀灵儿才发觉天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从船夫建在堤岸上的小屋看，不远处的湘江水已经涨了三四尺，周边原来的低矮芦苇荡都已经没在了水下，又是深夜，已经没法回去了，便只好留下。

清早，乘船夫的船回到竹林，只见得一片狼藉，荀灵儿当即愣住，心想这人会不会出事。便急急在废虚中一边喊一边翻找，喊了许久，没人答应，又翻了许久，没发现尸体，只发现了一个盒子，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心想怕是到别处借宿去了，正要走出废虚，脚下一个柔软的的东西让她稍有不详。低头一看，只见废墟中隐约伸出一双烧焦的手来，当即晕了过去。

建宁城里，百姓大早便聚在了黄府门口。嘴上不停议论着，昨夜黄伯文一家被灭了门，总是会在百姓心里有些话题的。

只见武林各派纷纷打黄府之内抬出尸首来，男男女女总计二十余口，待尸首都抬了出来，盖着白布摆在门口。陆林峰领着一众武林人物，同穿麻戴孝的黄家二弟子许冲立在门口，一脸悲色。

“众位相亲，昨夜，建宁大侠黄伯文于生辰之时，遭魔教黑鹰门袭击，一门二十余口性命，惨遭杀害！”陆林峰低首拭着泪水，又道：“天可怜见！这黄大侠生性仁厚，怎就落得如此下场！”

话到此处，许冲大声哭道：“苍天无眼啊！我大师兄林浩，勾结魔教黑鹰门，为得家师祖传秘籍，竟不顾师徒之情，杀害养育他多年的家师！真是人神共愤啊！”一干大侠急忙安抚着许冲，陆林峰哭喊道：“幸得老天留情，这黄府许少侠勉强留了性命，才让我们见到这欺师灭祖的行径，真是人神共愤啊！”

“乡亲们！黄大侠对你们平常也是不错！这如今惨遭灭门，该是要给他一个公道！杀林浩！为黄大侠报仇！”陆林峰大喊道：“但求各位相亲见到林浩，告知武林同道一声，我们必将拿下其人头，还黄大侠一个公道！”听到此处，一众相亲也颇显悲愤之色。

又拭了拭眼泪，陆林峰又道：“可怜黄大侠膝下无子！这黄家怕是从此没了香火！黄大侠的冤魂，无人侍奉！”徐道子上前悲愤道：“幸留得许冲少侠，还请许少侠接下这份家业，替黄大侠上上香火！”

许冲惊诧道：“这如何使得？”

陆林峰说道：“使得！自林浩投了魔教，你就是这黄大侠大弟子，许少侠你冠以仁厚，绝对是有黄大侠遗风的，望许少侠接下这家业之后，继续行黄大侠般侠义之事，这黄大侠在天有灵，绝对能得以安慰！”说罢，一众大侠纷纷行礼道：“望许贤侄接下这家业，续黄大侠侠义之故事！”

许冲一脸难色，思虑许久，方答应下来，他挺胸悲愤道：“承蒙相亲不弃，先师未竟之事，我毕呕心烈血，乡邻有何苦处，我将竭心尽力，如有不肖之处，但请相亲们指出来！”

“好！果然是黄大侠的弟子！气节还在！”人群中，一个粗壮汉子走了出来，原来是城东棺材铺的陈癞子，他愤愤道：“黄家出了个这么不肖的弟子，你一定要帮他洗冤！这二十几口子的棺材，我分文不取，下午给你们送来，绝对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