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盈缺 第9章 天变则风起

夜里豪情盛起而兴奋锻炼一晚的孔潇几近中午阳光刺眼才醒过来，浑身酸疼又有汗味，顾旭已经留了饭出门不知去做什么。孔潇瞟了眼手机，已经没几个电了，他随手便丢到了一边，却又唰的一把抄了回来。

八九个未接电话，再一看几乎都是父母早上打来的，受大变革影响电器声音也小了而他睡得太死都没接到。他立马拨回去却只传来“嘟嘟”的忙音，如果周总在场肯定会很同情的拍着他肩膀告诉他，D省内最后一座基站已于早上十点停了。

满头冷汗的他重复按着已经有点卡顿的手机，力量大到要按碎屏幕一般，但大力出奇迹永远只是个玩笑话。电话仍然固执的忙音，孔潇的鼻子有点酸，抬手要把手机摔到墙上，如果不是他看到了一眼短信图标的话。

“明明，怎么都打不通你电话希望你那里没事。这里的情况很奇怪，没有电而车也已经开不了，我们还呆在养殖厂里跟工友们一起生活。爸妈希望你和东东一起相互帮助能平平安安，等事情过去一切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们一家便能团聚。”

孔潇握着手机满面怅然，做子女的常常忘记了最在乎自己的父母也需要关心照顾，或许是他们在自己童年留给的形象太过无所不能的伟大坚强，但自己究竟是太多地方做得不够。

不过相信安分守己又颇通人情世故的爸妈即使如今世道稍为不定也不会出多大事的，等过段时间事态稳定有了新长途交通工具后再去吧。

他拿出纸笔趁着还剩的最后一点电认真抄了下来夹在书桌边的全家福相框上，一家人的笑容灿烂美好，“嗯，也该去看看爷爷如今过得怎么样了。”孔潇嘟囔着，但一想到二叔便又头疼得很，‘还是再过两天吧’。

想着冲个澡的孔潇哼着歌进了浴室，歌声戛然而止，就如这花洒拧到了最大般的沉默。孔潇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忘了城市用水也是靠自来水厂泵上压力得了，这可又来个跟火一样要命的难题。

水是生命之源，字面意义上也是最早的生命起源处，而人体含水量达到百分之七十。生命活动频繁的生物代谢也需要水，而频繁如人这种生物三天不补充水分基本就是虚脱内中毒各种负面buff叠满而死。

‘难怪昨天东子念到的政府指导文件中有打井和过滤法，不服不行，顶级牛人都在中央’孔潇一边感慨一边算着当地情况，他所在的城市是北方典型的平原城市，地面河流水路并不发达，靠地下水路还可以支撑小县城的人口，但现在研究土法打井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去最近唯一条比较大的河流那里想想办法了。

孔潇靠喝奶塞进点饼和咸菜，出门下楼正撞上满头大汗手上提着不少东西的顾旭，水油米面卫生纸一应俱全，但衣服凌乱脸上神色不像是次愉快购物。“咋了，你去抢商店了？”孔潇伸手便要接他的东西。、

顾旭却绕过他直跑进楼下储藏室一放就反身跑回来“带现金了吗”“带...带了”“好，快跑起来，快！”孔潇吓了一跳也懵的跟着跑，跑了一段到了一家开门大超市门口。顾旭一指超市洞开的门里乌泱泱的人群“冲进去，能拿到什么拿什么”孔潇一脸黑线的时候顾旭已经挤了进去…….

半个小时身上所有现金一清的二人也算满载而归，虽然价格翻倍下每个人都在痛骂奸商但还是买个不停，有人卖总比没地买强。“呸，难时财真的好赚，物价局的也不来管管，封了这家王八蛋的”，

顾旭都进小区里了肚里仍然有气。即使他动作超人的迅捷也因人挤人毫无走位空间而被踩了好多下脚，还被个褐发大妈正好挤进了怀里卡了半天，至今鼻子里还有股刺鼻的洗发水味，心里那个腻歪。

“贵的确实离谱，咱俩光身上的现金都购够他两堆的了。”把菜肉等易坏食物码好放在干燥阴凉处的孔潇也随口映衬……..两人面面相觑，现金？如果没电不能扫码付费的话，那他们银行卡里的存款。。。。

“跑起来！！”这回换孔潇先冲的飞快，可恨自己成年发福后嫌弃自行车座狭窄硌屁股以至于压根没有。曾经天真的感受着爱车哈道B7的阵阵轰鸣想着以后出门就靠它天南地北都去得，去不得大不了打车，再不行总能共享单车吧，结果如今要紧事出门几里都得两条腿了。

虽然这两天发奋锻炼过，但临阵磨的枪终究还是一用就钝。孔潇抢跑的好开局到拐个弯就到目的地时又被顾旭前头领跑了。但好歹快到了。跑的肚子又有点饿的孔潇心里一热，但看到商业银行大门时，心里哇凉了，又是不输上个超市的大场面。

民以食为天当然就对能买来一切物质的钱格外敏感，区别于如今年轻人对扫码付费俨然成了付钱的唯一方法。多少受过灾又接受新事物习惯慢的中老年人还是有一套，遇到事先囤物资再手里有现金总是没错的，若两人父母在场，也不至于如此后知后觉。

待孔潇买了些吃喝两人进去时，银行的系统还能勉强运转，估计是上头特意安排调动仅存的电力全力供应了，但也不靠电子叫号了。他们领了个号便挤得无处落脚只得出去蹲到侧方的凉荫下竖起耳朵听人工喊号。

就在二人磕着瓜子无所事事的听旁边几个大爷唾沫横飞的侃大山时，突然顾旭拉了孔潇一下“那有声音，跟我来”，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墙根，矮墙另一边男女对话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听清。

“行长，真的要这么做吗？我害怕...”“快去吧，你瞅瞅外头的人多少，每走一个咱们计划的款项不知得少多少，我都快心疼死了。而且你不想冒风险做账回头库里却没钱就吃个万把的吧”“....好，我等会得空就去，你把电房钥匙给我吧”

两人互看一眼然后慢慢退开到安全位置，顾旭问“这啥意思？要人为断电计划再做假账贪污？”孔潇思索了下“应该是想趁将来断电期的大空档搞点钱了，没监控也没记录确实是个好时机”顾旭一拳砸墙上“这帮弱势群体还真把库里的钱当成他们自己的，合着成我们来抢他的了。”

“咋办，要不等会真停电了我们就揭发扭送他们进局子？”顾旭狠狠地说，孔潇想点头但还是摇了头“现在监控都停了，刚才的对话咱们也没录音，再说也不知道现在参与的人多少，若他们事破想掩盖咱们打蛇不成反惹身骚。”顾旭顿时泄气惆怅了起来。

孔潇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如果咱们也被提前卡了断电，那就跟他怼”顾旭头点的很快，两人忐忑不安的听着叫号，等待前途未卜的下一分钟。

两人没等来断电的喧哗，却真等来叫号，在收银员冷漠流畅的操作下各自存款全取了出来，在手里拿上沉甸甸的文件袋时，心里却还七上八下时，而这时银行的电也卡点般的断了。

行长和大堂经理出面温柔和蔼的向焦急失望的老百姓们解释这是没法避免的，普通百姓也全当是电力每况愈下的微弱必然，对面善的两人不疑有他只能痛苦自己的时运不济。

垂头丧气甚至不少大爷大妈开始抹眼泪的民众中，顾旭扭头出了大厅不去看这俩戏精蛀虫，以免更生肝火。孔潇皱眉看了会两人面对信任他们的受骗民众还能表演出的诚恳和关心，眼睛却一亮。走到大门边一靠。

正好在一个刚等叫号时注意到话多爱较真又特事逼的大爷一侧，嘴里把握好音量嘟囔了句“真的假的这么巧？别是偷着自己断电的吧，可惜我取到钱了，不然我非得闹着去查查电闸。”说罢还不经意抖了抖哗哗的袋子便和顾旭走出了门。

“如果还不行，那就没办法了。原谅我吧”孔潇出门心里默念，即使取到钱免受损失心情但也差得很。在踏出银行的一刹，听到后面大厅里炸出一句“同志，等等！我要求看一下电闸！”的喊声，两人突然一起畅快的笑了出来。

怀里抱着牛皮纸袋一路回了家，点了下数目，两人加起来也得近二十万，大部分还全是顾旭的退伍费。顾旭抽了半沓塞进了钱包，便把纸袋推给孔潇，孔潇拿过来留了一捆其他小心放进只有家里人知道的暗层锁里。

吃喝用品买一堆而钱也暂时不缺了，两人又心情大好，孔潇甚至开始觊觎超市里价格已经超级加倍的酒了。正琢磨说辞如何劝并不贪杯的顾旭能愿意再喝一顿时。

“咚咚咚”敲门声，顾旭就要去开门，孔潇冲他一招手让他坐下，他则慢慢的走过去趴猫眼一看，愣了下，随后便直接拉开了门。“你们怎么都来了”

门外三人鱼贯而入，领头的略胖和气的年轻人边脱鞋边应和“老孔，咱哥几个不约昨晚吃饭给顾老弟接风的嘛，今早打电话找你又没接”。孔潇赶忙招呼他们不用脱鞋直接进“孟哥，那档子事啊，实在对不住。这两天发生那事你们也知道的，太邪门了所以忙的就给忘了”

另外两人中体型略小孔潇一号的刺青板寸男人哈哈大笑“孔哥能忙什么？不会去接我顾兄弟时还顺手处了个马子腻歪上头了吧”也就不脱鞋先踩了进来。“老鲍，我.....”不等孔潇分辩，最后一个细皮嫩肉文质彬彬的眼镜男把手上提的酒肉放在桌上“别笑话孔哥了，他什么人你们能不知道，大学整四年魔法师，去KTV对公主都守规矩的要命。”

孔潇尴尬之下也朝顾旭介绍了孟鹏鲍文王歌三人，双方认识了下。这仨也都是富有朝气会玩爱闹的年轻人，之间认识的很快，孔潇便布置好桌椅五人开始趁着天还亮吃喝畅谈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熟络起来的众人开始放开说话。家里有个当地小企业的少东家孟鹏已经开始大声抱怨起来，没电也没交通运输，自家的厂子直接被迫停了，赶紧给全部工人放假但也还得白交政策要求的一险五金等支出。他边痛斥这种对企业家的不公边猛灌酒，不见收益只有支出着实让人肉疼的很。

其他三人都是无业游民还没说话，机关公务员的王歌却也跟他一起抱怨起来，主体政府一再削减公务员福利待遇，让他花了几年苦心钻营送礼考取的官职越来越贬值。而且这次大变革后地方政府也亚历山大，这几天本来清水衙门的闲职也被抽调忙的腿不沾地，还就那几个死工资。

顾旭本来只是今天刚认识而不好多说，孔潇却认真的给两人尽自己所能的提建议。孟鹏厂子是做自来水桶的，如果有囤货的话，那这次全球停电之下各家各户没了自来水只得家家挑水用也必然要蓄水，这时候去河边摆摊绝对能卖的很好，赚笔钱就转行吧。

孟鹏听得一愣一愣，“确实有囤货...那你说转什么呢？”孔潇思考了会，“还是本行造桶，找几个民间手艺人重新研究木桶手艺怎么样？”趁孟鹏思索的时候，孔潇也对王歌说现在政府混乱用人之际好好表现，逆境才凸显出能干合群的人，王歌嘴里塞了根吴白鸡爪也就混宕嗯嗯的应着。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鲍文此时却插话“再怎么说，正经行业也终究不是这么好混的。我家的汽修铺子也快撑不住了，连跟一帮弟兄玩得钱都快没了，老孔也给兄弟我指条明路呗。”

孔潇看见他最是头大，鲍文村里氏族很大，年少受或古货仔喜欢哥们义气光拜把子就弄了七八宗，索性家里有钱撑住了来往。他家为了让他离远那帮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本想让他当兵历练下，结果他身上纹的早就不成样子，也只得给他花钱买了大学。但也只是另个地方多玩了几年，交情方面毕业后又靠吃喝撒钱玩回来了，至于领头打架斗殴之类也家常便饭了。

“你啊....你那么多朋友干点啥都饿不死吧，现在世道秩序不定治安肯定要受影响，你不如和你那帮弟兄去...”说到一半，鲍文三人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给政府或者商场应招下维持秩序的保安公司，估计也拿些钱够吃喝了。”孔潇说完却意外感到三人咋有点失落没精神，鲍文嘿嘿笑笑就扯开了话题，转而火热的聊起那个大变革的进化和法则到底是个啥。

五人在开着会不会明天醒来进化到多出个蛋蛋的下流玩笑里也都吃好喝好了，半道还因为菜不够吃额外去翻出来不少即食食品。最后孔潇把步子都有点不稳的三人送出门，酒意阑珊的三人大声招呼着“下次再聚啊，老孔，可别忘了哥几个”，孔潇哈哈一笑应着看他们下了楼，回头和顾旭也收拾了半天残局

“孔哥，这三人挺不错啊，够朋友”顾旭也有点喝大了，孔潇埋头扫着垃圾头也不抬“还行吧，一块玩过几年的哥们，也都熟。”

在黑夜里下楼刚拐了个弯的三人却立马直溜起腰，哪还有半分醉像。鲍文抱着花臂靠住棵大树问另外俩人“得，啥都不敢说弄得白跑一趟，你们怎么看？”王歌搓着下巴“本就有点难办，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不信再来几趟他这种脸皮薄的人能抹得开面，不过千千万万要注意说辞。”

结果最年长的孟鹏却没说话低头思索着，两人一急“哎，孟哥你可是发起人，不会到这被他灌点酒两三句话劝退了吧”。

孟鹏抬起头来，镜片背后狡黠精光一闪“怎么会，不过这次也不算白来。老孔这人，总能给我不少惊喜”说罢随手狠狠一抓旁边的灌木，一把叶子在手灌木也破坏的不像样。“必须拿下他，要达成我们的目标...起码现在用得上”说罢信手一撒，当翠绿的嫩叶漂落在肮脏的地面时三人也融入到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