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月传奇 第三十五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午膳后，王府派人来接，月柔打发来人回去告知兰若，说自己打算在若溪处住一宿再回。用过晚膳，月柔正磨着若溪教她描兰草的绣样，外厢守卫来报：“国论勃极烈大人来接月夫人回府，请夫人准备准备。”月柔一怔，完全没想到完颜昊天会亲自来接。

青离笑道：“居然追到这里来了，看来三小姐今天是没法留宿了。”月柔不由得脸一红。

若溪思忖了一下，对月柔说：“我一介女流，实在不便招待外客。就不请他进来坐了。走吧，我送你出去，顺便也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国论勃极烈大人。”

若溪和青离将月柔一路送出院门。只见完颜昊天面朝院门负手而立，黑金蟒袍外罩着一领黑色大氅，长身玉立，气宇昂藏，身后不远处多罗恭立。青离心里暗赞一声：“不想金国还有这种人物。”

若溪敛衽施礼：“妾身见过大人。”完颜昊天微微侧身，虚受她一礼，淡淡道：“韩夫人不必多礼。”

牵着月柔下了台阶，若溪亲自将她的手交到完颜昊天手中，郑重言道：“望大人善待小妹，珍之重之，切莫负之。”

月柔两眼一红，瞬间泪盈于眶，哽咽着唤了一声：“姐——”

这时，多罗警觉地喝道：“谁？出来。”

蓦地，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韩某得知大人光临寒舍，迎接来迟，还望见谅。”夜色中，只见韩济杲一袭青袍，外披白色狐领斗篷从树林里缓步而出，清雅俊逸，恍若谪仙。

月柔下意识地望向若溪，只见她一脸淡漠地看着缓缓行来的韩济杲，仿佛看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月柔心中一痛，眼泪终于挂不住滴了下来。

韩济杲虽然嘴里说着见谅的客套话，但打从他出现眼里就只有若溪，深深凝望，慢慢靠近，一直走到佳人身前停下，痴痴唤了一声：“若溪”。若溪缓缓抬眸，两人相对，俱是无言，反而是站在台阶上的青离早已止不住热泪滚滚。

完颜昊天冷眼旁观，识趣地拥着月柔退了一步，微微一笑，“韩大人消息够灵通的呀，可本王却不知道原来这里也是你的私宅啊。”

但韩济杲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笑着对若溪说：“天冷，也不多穿点。”说着，解下斗篷，就想给若溪披上。若溪见状，往后退了一步，侧身向完颜昊天一福：“不送。”一转身，径直带着青离退回院子，唯余韩济杲痴痴望着两扇紧闭的院门。

完颜昊天一挑眉，算是见识了若溪的决绝，心里想着以后还是少让月柔来这里为好。

月柔眼见堂堂南院枢密院大人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实在不忍，轻声唤他，“韩大哥，”连唤二声，韩济杲才回过神来，“小柔，若溪身子可好？”

月柔赌气道：“想知道，你就自己追进去看看啊！”

韩济杲苦笑道：“我不敢进去。若溪当年心痛到吐血，差点就死掉了，我也是没法子，才同意她搬到这听涛小筑的。我担心贸然进去会引发她心悸的毛病，”说到这里，他喟然长叹：“我实在不能再承受一次那种几乎抓不住她的感觉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月柔不由得摇头叹息道。

韩济杲盯着院门，喃喃自语道：“若是再来一遍，我还是一样选择。”月柔气恼不已，娇声质问道：“你再说一遍！”

韩济杲转过头望着她苦涩道：“只要她在我身边好好活着，我就知足了。”

“你——”月柔一时气结无语。

韩济杲不再理她，转身对着院门，“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月柔望着他孤寂的背影深深叹息，终于一咬牙转身离去。

上了马车，完颜昊天见她一路闷闷不乐，突然道：“如果是我，我就直接追进去。”

月柔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韩大哥是尊重、心疼若溪姐，不愿冒犯她。”

完颜昊天轻扣了她脑门一记：“又没大没小。”月柔躲闪不及，一气之下捂着头就要挪到一旁去，谁料被完颜昊天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完颜昊天凑近她耳边轻轻说：“我才不管什么尊不尊重，愿不愿意，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好好疼着。我们女真人有句俗话：‘把一块寒冰放进怀里，只要捂得够久，总会有融化的那一天。’”

月柔微微动容，不由得放软了身段，软软靠在他怀里，不再言语。完颜昊天低头看了怀里的人儿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突然希望这小小的马车永远也不要停下，就这样载着他俩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月柔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幽幽道：“郊外苦寒，韩大哥这样站一宿怎么受得了！”

正怀抱佳人闭目养神的完颜昊天一下子睁开眼来，有些吃味道：“你担心别人的男人，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的男人？”

月柔有些好笑地扭头望了他一眼，才发现这个男人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你有什么需要我关心的？”

“陪我吃晚饭。”完颜昊天霸道地说。

月柔一怔，“我已经吃过了。”

“我不管，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是不是晚上陪你一道用膳，结果晚上回家却发现有人居然打算夜不归宿，到底是谁爽约了？”完颜昊天没好气地说。

月柔细细一回想，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才亲自上门问罪啊？”

完颜昊天气急，作势又要扣她的脑门，月柔这回有了防备，赶紧抬手捂住头，完颜昊天见状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问你罪了，连外人看到的都是我完颜昊天亲自追妻追到别人家里去了，”说到这，他懒洋洋往后一靠，双眼却紧盯着月柔，似笑非笑道：“说不定明天中都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就传遍我色令智昏的荒唐事了。”

月柔瞪了他一眼，不怕死地嘟囔道：“谁是你的妻？你的妻好好地在家里，不用你追。”

完颜昊天脸色一僵，正待发作，恰巧马车一颠，月柔“呀”的一声轻呼，径直扑入他怀里，完颜昊天搂着佳人哈哈一笑，“看在你第一次投怀送抱的份儿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月柔脸泛桃红，挣扎着想要坐正，完颜昊天手上略一使劲，直接将她放倒在软靠中，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猝不及防落下，月柔头一偏，这一吻就落在了她的粉颊上。

“不吃东西了？”月柔赶紧推推他，柔声问道。

“吃。”完颜昊天一顿，坐直身子，“来的路上我就安排好了，既然出来了，就带你去中都城最有名的八方楼吃。”

这时，马车行进的速度慢慢减缓下来，月柔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中都城门已遥遥可见，那片藏着伤心的树林早已远远隐在来路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