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停在了一个树林边,月柔下了马车才发现这是已经出了中都城了。一个青衫婢女静静候在路边,见了月柔,禁不住眼圈一红,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沈三小姐,别来无恙呀!”
月柔也不由得悲喜交加,“青离,真的是你呀!若溪姐好吗?”
“小姐在里面等您,请随我来吧。”
北方的冬季,郊外一片萧索,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嚓嚓”作响。月柔随着青离缓步进入树林,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树林深处看到一处临水的小小宅院,匾额上写着“听涛小筑”四个字,银钩铁画,一望便是韩济杲的手笔。一道欣长的丽影立在檐下,温煦的日光落在身上。
月柔眼眶一热,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着扑入那人怀里,哽咽着唤了一声“若溪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若溪拥着她,长叹一声,“你这丫头,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异国他乡来了?姨妈姨父呢?叶木呢?”
月柔心中大恸,不由得放声大哭,“爹娘和哥哥们都没了,沈家就剩我一个了。”
若溪拥着她的手一颤,一闭眼,两串晶莹的泪珠顺腮而下,旁边的青离也不住地抬手拭泪,一时间三人垂泪无言,唯余林间风声呜咽。
过了一会儿,若溪收拾好情绪,轻拍月柔的后背,轻柔哄道:“还有我呢,还有你若溪姐呀!走,我们先进去再说。”一边说,一边牵了月柔进门。
月柔渐渐收了泪,随着若溪来到正屋。一推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草香味,这是若溪的味道。屋内煮了茶,绣架上一幅兰草图刚绣了一小半,书案上宿墨未干,散发出淡淡的墨香,炕几上一个白瓷冰裂纹玉壶春瓶内插了细枝的红梅。大门正对着几扇雕花落地门,月柔好奇地推开,只见一个大大的平台直伸入到江中。
青离赶紧把通往平台的门关上,笑着说:“三小姐,这个天可不能开这个门。”
若溪轻咳两声,青离脸色都变了,赶紧从床头的瓷盒里取出一粒褐色药丸递给若溪,若溪轻皱眉头接过,就着温水吞了。一边用绢子轻拭嘴角,一边招呼月柔:“过来坐,外面冷,青离会担心。”
“姐姐身体有何不适?”月柔坐到暖炕上,忧心忡忡地询问。
“老毛病了,一到冬季就犯,不要紧。”若溪淡淡道。
“既然有这毛病,大冬天的就不应该住到这里来呀。韩大哥呢?他怎么也这么糊涂呢?”
若溪垂目不语,青离摇头,轻轻一叹,“我家小姐就是苦着自个儿。”
若溪闻言自嘲一笑,“住在这里哪里苦?住在府里那才叫苦不堪言呢!”
月柔隔着炕几握住若溪的柔荑,低声道:“我听说了,韩大哥被迫娶了金国的公主。”
“哼,”若溪冷冷一笑,“天底下哪来这么多‘被迫’的事,不过都是有心人的托辞而已。”月柔心里一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不说我了,”若溪稍稍振作精神,“他待你可好?”
月柔脸一红,缩回手轻揉着绢子,“他府里早有三妻四妾,我也不奢望他能像韩大哥对你那样好。”说到这里,月柔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打住了,端起白瓷茶盏浅浅呡了一口。
若溪倒是不以为意地一笑,“叶木呢?他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月柔一下子又红了眼眶,“前不久倒是阴差阳错与他见了一面,他想带我离开,然而物是人非,见了真不如不见。”
若溪同情地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如果完颜昊天是真心待你,就把叶木忘了吧!”
月柔一低头,一滴泪直直滴落到衣裙上,“嗯,我明白的。”
“当家主母待人可好?”边上煮茶的青离突然插话道。
月柔抬起头,闷闷道:“人看着良善,应该不难相处。倒是有几个姨娘看着不是省油的灯。”
若溪按了按额头,乏力地向后倚靠到软靠上:“主母、姨娘?哎,谁能想到你我姐妹到底也沦落到跟普通女子一样了。想当初,叶木待你也如阿济待我一般,我们都以为自己够幸运,可以与心爱之人白首不离。可是如今——”说到这里,若溪停顿了一下,落寞一笑,“不管是当正妻,还是作侧室,对女子来说都是一种悲哀。”月柔抬手支额,默默不语。
“在这异国他乡,好不容易能与三小姐见一面,不要尽说这些丧气话,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青离拿了一个手炉放到若溪怀里,轻轻劝解道。
月柔闻言,强颜一笑:“青离,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青离把另一个手炉递给月柔,笑着说:“小姐知道您要来,早就让我备下了您最喜欢的金钩小馄饨。中午咱们就吃这个。晚上我准备了西湖醋鱼和狮子头,也是您在家最喜欢的。”
月柔不由得感叹道:“还是青离贴心,姐姐能有青离相伴,比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不知道强多少倍呢!”
若溪摇摇头,无奈地笑着,“就是可惜了这丫头,一个人陪着我在这里寂寞度日,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韩大哥都不过来的吗?”月柔惊诧莫名。
若溪不语,转头望向窗外。青离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轻叹一声,“小姐不让姑爷到这里来,姑爷倒是来了好多次,但每次都被小姐拒之门外。”
若溪没有转头,只淡淡道:“从他决定娶金池公主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如果不是有这听涛小筑,我恐怕早就不在这人世了。”
月柔知道她越是轻描淡写,当初肯定越是痛彻心扉,惊心动魄,内心不由得大为怜惜:“姐,你……”
青离见她难过,赶紧笑着说:“现在好多了,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三小姐也不必太担心,姑爷倒是从不曾亏欠这里的用度,吃的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守卫也是极周全的。”
若溪冷哼一声,“他不就是怕我跑了吗?”
青离默默往她们的茶盏里添了一点茶汤,轻声辩白道:“不要这么说,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姑爷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更舍不得放你离去而已。”
若溪闻言脸色一白,手捂住胸口,眉头紧锁。
青离赶紧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边说边上前帮她在身后再加了一个软靠,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月柔见状紧张道:“姐姐这是怎么啦?”
青离眼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哽咽道:“小姐自从与姑爷大闹一场后,就落下了这心痛的毛病,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
若溪拍拍青离的手,虚弱地说:“放心,死不了。”
月柔和青离俱是一震,青离气急,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呸呸呸,什么死呀活的,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青离也不独活。”
月柔止不住地叹气,“傻丫头,你说这话不是一样让人难受吗?赶紧打住吧。”说着,站起来,踱到绣架旁,轻抚刚绣了一小半的绣品,感叹道:“姐的绣功是越来越好。”
若溪打趣道:“若是完颜昊天肯让你清静度日,你的绣功也会精进的。”
月柔脸一红,嗔怪道:“姐姐可是说别人就行。我不管,我饿了,青离,我的馄饨呢?”
青离掩嘴一笑,“我这去煮,三小姐且等着。”说着出门忙去了。
若溪宠溺地笑着,示意月柔坐下来,拿起绣针帮她绣下去。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一屋暖意,一室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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