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一个月,灵狐图总算是修复完成了。
赐娴闲了下来,才有空去想那些她一直逃避着的纷纷杂杂的私事。
何伯送去回信的第二天,赐娴就收到了顾乂的回信,同是泛黄的宣纸上只简简单单写了个“好”字。
明明是预想之中的结果,赐娴却忍不住的犯贱,忍不住的失落,忍不住的遗憾。
想着欧阳,赐娴将收到的回信烧了,起身往父母的墓园而去,她想,等祭拜完父母,就去香城吧,是该让自己的心定下来了。
赐娴将车停在山下,徒步慢慢往墓园走。刚下过一场雪,山路上积了薄薄一层雪,道路两侧的松树发出冷冽的松香,让杂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赐娴走到墓园,远远瞅见一个男人立在父母的墓前。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一手撑伞,一手捧着一束腊梅,正弯腰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就算隔的很远,就算看不清容貌,赐娴也能认出那是顾乂,是她倾慕了多年的顾乂。
刻在赐娴眼底的顾乂,让赐娴失了智,让她忘了现实,忘了自己所做的决定,跌跌撞撞往顾乂那边跑。
赐娴没跑几步,就被一个年轻男人拖住了,年轻男人压低声音道:“孟小姐,这是干什么?我家工公子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赐娴回了神,她抬头看了看拖住她的男人,迟疑的叫了句:“小刀?”
年轻男人没说话,倒是他身旁的少年怒道:“干什么,叫我小刀哥做什么?”
赐娴看了一眼少年,朝小刀道:“小刀,好久不见。还有,放开我吧,我不会打扰他的。等你们走了,我再去那边。”
小刀看着几乎要哭了的赐娴,愣愣松开了她的手。
少年好奇的围着赐娴转了几圈,轻哼了一声,抱臂道:“也不怎么样嘛?除了好看点,有什么特别的。不识好歹,竟然敢拒了三公子的求婚。你以为,若不是看你可怜,三公子会多看你一眼吗……”
“小京,你再多说一句,割了你舌头信不信。”小刀对少年低声道。
少年噤了声,朝小刀吐了吐舌头,还不忘悄悄剜了赐娴一眼。
赐娴抬头看着远处积卷的厚云,似在对自己说又似在对旁人说一般,低声道:“是啊,若不是知道他是可怜我,又怎会……算了,小刀和小朋友,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家公子的。”
说完赐娴转身走到了墓园外的避雨亭。赐娴手微微颤动着将腊梅放在石桌上,哆嗦着坐在石凳上。
冷意透过石凳传向心底,赐娴想,那日午后若是她不去拍那株开的姣好的丁香,那她就不会遇到顾乂,就不会丢了一颗心。
避雨厅不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所以看到顾乂一群人往避雨亭方向而来时,赐娴急急忙忙的躲在了柱子后。
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有人朝着避雨亭而来,赐娴一颗心紧张的都要蹦出来了,好在来人停在了柱子另一侧。
隔着柱子,来人沉声道:“孟小姐,刚刚家里人多有得罪了,顾乂特来赔罪。”
顾乂清清冷冷的声音透过耳膜敲打在心上,赐娴几乎忘了呼吸,胡言乱语道:“那个……三公子,我要定亲了,和别人。”
许是被赐娴的胡言乱语震慑到了,顾乂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恭喜孟小姐了,小姐若是以后受了什么委屈,找西京顾家便是。”
“我曾答应过你父亲照顾你的,这些年却没有信守承诺。”
“算了,旁的也不说了罢,祝孟小姐幸福,后会有期。”
听着脚步声渐远,赐娴才敢哭出声,她靠在石柱上嚎啕大哭,她不知道为什么而哭,眼泪却一直忍不住的往下流。
痛哭一场之后,赐娴突然释怀了一些,她抹掉眼泪,走到父母的墓园同父母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乱七八糟的倾泄了一番,赐娴慢慢平静了下来,下定的决心也再没有动摇。
从墓园回来的第二天,赐娴就去了香城。
订婚那天,楼下灯火通明,受邀前来参加订婚宴的人推杯进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赐娴坐在楼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练习着微笑。
从她到香城到今日订婚宴,不过短短一周,欧阳便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没让她受一分委屈,这样的心意她怎么忍心辜负。
所以她希望一会欧阳看到的是笑的开心,笑的好看,笑的自然的自己,而不是强言欢笑的自己。
欧阳家是百年世家,本家的大公子要定亲了自然讲究颇多,赐娴被他家嬷嬷从早折腾到傍晚,到晚宴开始前才能歇上一时半会。
欧阳心疼她,便悄悄从厨房端了几碟她爱吃的糕点来看她,他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心疼极了,“瓷瓷,辛苦你了。”
“辛苦的事都让你干了,我有什么可辛苦的,可别这么肉麻了,快去忙吧。”
赐娴吃了几片糕点,往身后的沙发一靠,什么东西咯的她后背生疼,伸手一捞才发现是欧阳的手机。
她看着手机笑了笑,心想,这人可真的忙晕了,以欧阳平日的谨慎程度,不然怎么会犯下丢手机这样的错误。
赐娴想着一会再给他,手指一动不小心将手机滑开,锁屏的壁纸是欧阳和一个女孩相视而笑的图片,那个女孩却不是赐娴。
赐娴第一次见欧阳笑的这样开心的感觉,与平日里浅淡克制的笑不一样,这是看着心爱的人发自内心的笑。
“youaremyonlyone……”欧阳的电话铃声响起,赐娴犹豫了会才接起电话,那头的人不出声,她便也不出声。
这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电话那头的姑娘才终于崩不住哭起来,哭了许久,她才慢慢道:“欧阳,我要去新西兰了,祝你幸福啊,你一定很爱新娘子吧,她一定很漂亮,很可爱吧……祝你们幸福……”
赐娴想着那张锁屏,自嘲的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或许你是欧阳手机锁屏里的女孩吗?”
闻言姑娘抽泣了会,才缓缓道:“你不要误会,我和他曾经是恋人,但他不爱我。”
有那样的相片存在,姑娘怎么会认为欧阳不爱她,赐娴想不明白。
赐娴脑子很乱,她不懂一个人怎么能为了家人的心愿放弃掉那么深爱的人,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脑袋嗡嗡作响,赐娴几乎不能思考,她对姑娘道:“对不起,如果知道欧阳有那么深爱的人,无论如何,我不会答应和他订婚的。”
“姑娘,对不起啊!其实欧阳并不爱我,我想,他爱的是你,你在国际机场吗?你别动,我让他去找你。”
“什么?”姑娘诧异道。
赐娴抿了抿唇,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笑道:“没什么,你等着就是了,我想,有一点你说对了,她的准新娘子是很漂亮,也很可爱。”
赐娴挂断电话,怔怔的握着手机,脑子乱成一团。
欧阳夫人推门而入,看了看赐娴手里的手机,开门见山道:“这是欧阳一个月前还在用的手机,是我放在这边的。”
“您不满意我。”
“是,作为儿媳妇,我不满意你,但作为一个后辈,我很喜欢你。”
“赐娴,原不想以这种方式伤害你,但我拦不住欧阳,只能拦住你了,作欧阳家儿媳妇,叶知比你更合适。”
赐娴红着眼眶,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那姑娘是叫叶知啊,名字好听,长的好看,家世也很好吧,和欧阳很般配。”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有一个请求,无论如何让我和欧阳当面说清楚吧。嗯……怎么说呢,我希望我们的问题就由我们解决。”
“嗯,我明白了,我让欧阳来和你谈谈。”
看着欧阳夫人离开的背影,赐娴握住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原来不被人接受的感觉是这样不堪,这样难受。
欧阳急急推门而入,看着赐娴手中的手机,眼眶红了一圈。
赐娴故作轻松朝他摇了摇手机,“欧阳,抱歉啊!不小心接到叶知打来的电话了,她在国际机场等你,你去带她回来吧,你爱她不是吗?”
赐娴起身将手机递给他,笑道,“其实我们当是扯平了吧,其实我也有一个深爱的人,不同的是你和她还来得及,我和他却从没有未来。”
“瓷瓷……”
赐娴不想再听到他说出什么什么又让人混淆的话,连忙推了推欧阳,“走吧,去找她吧。还有,欧阳,以后不要再叫我瓷瓷了,不合适。你走吧,奶奶那边我去说。”
听到赐娴提到奶奶,欧阳抽噎了起来,脸色泛着白,哆嗦道:“不用说了,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奶奶刚去世了。”
“什么?”赐娴脑子一片空白,猛的一下跌座在地板上,眼泪珠子不停的从眼中往下滚,喃喃道:“和我挨边的人,好像都会不幸吗?”
欧阳轻轻将赐娴揽在怀里,安慰她道:“奶奶是自然死亡的,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再去看看她吧,你陪着她这几日,她很开心。”
明明经历过那么多次与至亲分离,赐娴以为她早已习惯一些了,她不会那么难过了,可一如父母去世那时候一样,她又发了高烧。
浑浑噩噩的烧了几日,她才有力气勉强为欧阳奶奶守了一次灵。
一场婚宴变成了丧宴,闲话乱七八糟的传了一堆。
跪了一天,赐娴有些挨不住,便悄悄退到花园的小台上休息,一株花树刚好遮住她的身子,刚好让她听见了一些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这幸好是没订婚,这姑娘命太硬了,克死了父母不说,如今连老太太也是。”
“可不是,你说被方家退了亲,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
克死最亲密的人,一直是梗在赐娴心里的一根刺,听到旁人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一颗心就想被千万根针刺着一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两位夫人,欧阳夫人那边请你们过去下。”
许是被人撞破了丑态,两位夫人面带难色,匆匆而去。
顾乂慢慢走近花树,听着从另一侧传过来的抽泣声,无奈道:“你还好吗?”
顾乂突如其来的出声,吓得赐娴打了个泪嗝,愣在了原地。
“孟小姐,你怎么总是有本事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老师是很豁达的人,从不会为旁人的闲言碎语所累,因为他总是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
“孟小姐,你是老师的女儿,我想没有人能比你更能继承他的意志了吧。”
顾乂语气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却无比深刻的敲在了赐娴的心里,很神奇的是,她被安慰到了。
“三公子,说的是,我不够豁达,但以后我会努力继承着父母豁达又坚韧的品质活下去。”
听着顾乂远去的脚步声,赐娴看着远处的月亮,喃喃道:“三公子,求你不要对我好。因为我会更难过的。”
她的声音很小,但花树另一侧的人似听到了一般,停在了原地,过了一会,脚步声才又渐渐响起。
顾乂吊唁完就离开了香城,那夜之后赐娴就再没有在欧阳家见过那人。
欧阳奶奶下葬后,赐娴也准备从香城离开了。
孟娆离开香城的那一天,欧阳来送她了,她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笑了,“欧阳,我们说过的订婚就当不算数了吧,不过你和叶知的婚约暂时先缓缓吧。”
“嗯,怎么说呢,我们刚闹掰了,你就和叶知订婚,难免会有人说你们家薄情寡义,对你们家名声不好。我这条命是奶奶救的,不愿因为我让她的家族蒙羞。”
“瓷瓷……不是……我们……”
“欧阳,你问问你的内心,你同我订婚,不过是因为我是奶奶喜欢的人,不过是因为我被方家退了亲同情我罢了,你对我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不是吗?遵循自己的内心,去找自己爱的人吧,祝你们幸福。”
“不是……”欧阳拉住她的手,小声的辩解道。
欧阳此时并不明白,此刻他内心的不安和惶恐是因为什么,等他真真正正明白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们之间也再无半分可能。
赐娴挣脱开他的手,干脆利落的走向安检台,决绝的同这里的故事与人作了道别。
从香城离开,赐娴回了趟苏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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