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晚餐：食戟之斩魄刀名菜录 第八章 白马王和十八武士

石柱上的纹理似乎并不只是天然形成的，还有许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岩石壁画的彩绘艺术，更多是在魏晋唐代佛教兴盛的时候才在北方出现，王公贵族雇佣手艺冠绝天下的工匠在荒漠戈壁修筑石窟，雕刻佛像，用植物染料绘制壁画，虔诚的僧人在石窟内诵读佛经，直到坐化。

朽木帕尼尼估计秦汉时的闽越国并不会有那种艺术精神，这些壁画雕刻的风格都相当原始，更像是先秦以前的闽越先民雕琢的。

壁画有大量内容都是描述祭祀仪式的。秦汉以前，先民崇拜龙蛇，不是后来混合了各种动物特征的龙图腾，而是最原始的龙，蛇躯下是还没退化的四足，如闪电在天空疾驰。

在漫天雷蛇狂舞的壁画间，朽木帕尼尼忽然发现了一道非常小的身影，与整个洞穴和石柱的宏伟尺度相比很容易被人忽略，但他看到了。

那道身影几乎就是人类的模样，呈金刚怒目状，威严的龙面，头有斧刃似的双冠，有一条长长的龙尾。身影高居天上，乘海浪，渊渟岳峙，法度森严。

这就是先民祭祀的神吗？看上去像是龙和人的结合体，而且和外面那头刺客龙王颇为相似，只不过体型小得多。

在壁画里，先民向这个龙神献祭各种贡品，而龙神则赐予他们类似于蜥蜴一样的小生物。先民饲养那些生物，逐渐长大，长大成阿修罗刺客龙的形态。

到后来，十万秦军攻入闽越，龙神在那场战役中被一支以六翼火龙为旗帜的部队生擒，关押在祭坛下面。部队驻守在闽越，先设立县治，后自立闽越国，镇压先民，培养一种类似六翼火龙鹫的生物以猎杀阿修罗刺客龙。

壁画上甚至出现了白马王射杀鳝精的记录，只是这里的鳝精并非是一条圆滚滚的长条的鳝鱼，而是一条有着巨蛇体态、强壮四肢的阿修罗刺客龙。这代表着闽越王对土著势力的镇压。

壁画的最后，是龙神被关押在祭坛之中，束缚在类似于十字架的刑具上。

看到这里，朽木帕尼尼有些明白了。他的太爷爷朽木银铃，祖上应是当初建立闽越国的秦朝军队后裔，驯养六翼火龙鹫以猎杀阿修罗刺客龙，对抗土著先民。

朽木家族的祖先曾在日本生活，也应该是在秦朝不断派方士出海寻仙山的过程中，有一支朽木的分支东渡日本。

也难怪最后越繇王要选择在龙江上方的崖壁上建造宫殿，看来不只是为了保全族人，更是为了监视或看守这水下的祭坛。

可是在这座建筑中，真的还关押着那所谓的“龙神”吗？

洞穴一直朝着斜下方延伸，朽木帕尼尼估计这个方向应该正好是越繇王宫殿所在的那座山崖。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蓝色的世界，一只只纯蓝的龙蛇龟鼍、鳄鲸蟹鲨的雕像伫立在前方。这是一支军队，一支高奏凯歌的军队，有敲鼓的螃蟹、背负战鼓的象龟、吹笙的海马、挥舞战斧背脊的虎鲸、摇摆大刀尾巴的鳄鱼、吹笛的海蛇。

山洞变得宽阔许多，绵延约三百米，没有了那些光彩绚烂的晶石和石柱壁画，所有的虾兵蟹将都面朝中心的方向——那里垂悬着一道巨大的十字状晶石，长五米，也是通体电蓝。

朽木帕尼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晶石前方，用手电向上照射过去。

只见晶石上垂下一条条粗大的青铜锁链，然而锁链是断裂的，上面空无一物。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喘息。

“是谁？！”他厉声喝问，七只猞猁则迅速捕捉到了声源，从各个方向包抄过去。

然而，猞猁们发现目标后却都停下了，同时转头看向朽木帕尼尼，那意思好像在说：这是你认识的人。

朽木帕尼尼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妙的预感，立刻跑过去。

那一刻，他呆住了。似乎有一道恐惧的裂痕在蔓延，让整座内心世界的玻璃大厦崩塌。

是绯沙子，绯沙子半靠在一尊雕像上，气若游丝地发出喘息。她的整个身体几乎被染成血色，血液浸透了衣服，从手臂到脚都瘫软在地。

“粉碎性骨折……”朽木帕尼尼一眼看出了她此刻的状态，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碾压后又从悬崖上摔下来才有可能造成的重伤。这惊人的出血量中还混合着大量暗蓝的液体，那是阿修罗刺客龙的毒液入侵身体。

他急忙把背包里的医药用品全都拿出来，可这里都是石头，没有材料能用来制作捆绑固定的木板或担架。

那至少先镇毒……朽木帕尼尼将十多枚龙血树叶捏碎，挤出汁液，小心掰开绯沙子的嘴，让汁液滴下去。

“咳咳——”奇异的味道让绯沙子忽然咳了几声，微微动了动手。

她的手居然抬起来，眼睛睁开，目光中先是迷茫，又演变为惊恐，在看清朽木帕尼尼摘下炽天使铠甲的兽头后目光稍微安定下来。

“你来了。快走。”

“发生什么了？其他人呢？”

朽木帕尼尼注意到绯沙子的伤势虽然严重，其实出血早就止住了，骨骼部分还是断裂的，但他却看到白色的骨质物在她小腿膝盖和手臂关节间涌动，修补着裂痕。

他震惊了。这是什么样的身体？

“都被，都被畜生吃掉了。”绯沙子艰难地说，嗓音沙哑。她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因为在现在的身体状况下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实际上由于缺水，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好，好，我们先走。”确定绯沙子的身体大致无碍后，朽木帕尼尼拿出小水壶给她喝了一些水，然后搀扶她趴到一只猞猁背上。

能看见周围的地面上还有凝固的血迹，是绯沙子爬到这个山洞时留下的痕迹。洞内再没有其他人类，只是朽木帕尼尼在经过许多雕像时，发现雕像内有许多模模糊糊的阴影，像是……像是里面封存着尸体。

他感到不寒而栗。莫非闽越王在镇压土著先民时，将那些人的尸体都浇灌上熔化的金属液体，凝固后重铸成这些海洋生物的雕像？太血腥了吧。

跑到深潭潜时，他愣住了。

一只只阿修罗刺客龙从水中爬上岸，凶狠地瞪视着他。刺客龙王也缓缓从潭中心直立起身体，穿过那声势浩大的水流，大嘴张开，密密麻麻的利齿上滴下腐蚀性的毒液，落到水里冒出一缕灼热的蒸汽。

这幅场景，几乎和他下水前做的梦一模一样。

恐怕这些颇为智慧的野兽是找到了祭坛的排水口，顺着排水口钻进来的。

朽木帕尼尼一挥手，六只猞猁立刻扑出。距离最近的一只阿修罗刺客龙甩出巨尾，但朽木帕尼尼也同时甩出千本樱，将龙尾击开。两只猞猁冲上去，一齐用利爪和头部将阿修罗刺客龙顶起，又是两只猞猁奔跑着冲击，将它掀翻在地。最后的两只猞猁咬开了阿修罗刺客龙柔软的颈部和肚子。

刺客龙王愤怒地咆哮，狂风混合着毒液的腥臭。朽木帕尼尼赶紧吹口哨，跟猞猁们一齐往回奔。

穿过石柱空间，抵达布满雕像的山洞。背后不断传来啸声和岩石断裂、洞穴崩塌的轰鸣。那些石柱和无处不在的晶体矿石对这些庞然大物来说是相当的阻碍。

跑到那枚十字架的下方时，绯沙子忽然眼睛一亮：“停下。”猞猁连忙急刹车。

她指着上面的锁链说：“帕尼尼，把它拿下来。那个东西以前是用来束缚龙神的，应该也能让那些畜生害怕。”

朽木帕尼尼点头。十字架距离地面有四米多高，他指挥两只猞猁分别爬到两侧的雕像上，纵身跳跃，其中一只猞猁踩在对方肩上继续上升，一口咬住锁链，利用下坠的势能将锁链拽下。

出乎朽木帕尼尼意料的是，那锁链上其实镶嵌着细密的刀刃，手指长，而且所有锁链的尽头，是两把暗红色的兵器。兵器像是锏，不过尖端却是尖锥，锏身呈螺旋形，手柄末端连接着大量锁链。从形态上看，倒是和太爷爷留下来的千本樱有些相似，不过这是用真正的金属打造的，应该是某种类似于铜的物质。

“卧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亢龙锏？”

当然这兵器的真正名字只有鬼知道，为了顺口，朽木帕尼尼就叫它亢龙锏了。

这时，速度最快的两只阿修罗刺客龙已经爬进雕像阵中，他挥舞着双锏冲上去，重重地砸下。一只阿修罗刺客龙避开了，另一只的头部则被亢龙锏砸中，眼珠乱颤，整个头部瞬间砸在地面上，陷进地面，支撑身体的四肢同时骨折。

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亢龙锏手柄末端的锁链无风自动，如一条条长蛇延伸而出，捆住另一只逃开的阿修罗刺客龙，让它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锏。

嗯，重量和手感都不错。朽木帕尼尼掂了掂亢龙锏，觉得是件趁手的兵器，而且它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是个活物。

锁链上的刀刃刺进阿修罗刺客龙身上厚重的鳞片，轻易地将鳞片撕裂。血液顺着刀刃流入锁链，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让与之连接的亢龙锏都变得鲜红无比。

朽木帕尼尼呼唤猞猁们继续跑路。这个山洞的前方还有空间，又一条长长的甬道向斜下方延伸。甬道是顺着岩层原本的裂缝开凿出来的，充满原始的风格，两侧装饰以古朴粗犷的壁画——密密麻麻的龙蛇。

跑到甬道尽头，面前出现了一圈盘旋而上的土坡，呈漏斗形。最上层空间的直径只有十几米。

环壁四周都画满了大型彩色壁画，汉夷色彩与宗教色彩兼容并蓄，王者之风与仙道的飘逸虚幻共存。这是从未流传于世的一种绘画风格。

画中人物都是怒目天神，几乎与常人比例相等，皆是俯首向下凝视，似乎正在注视着洞底的来者。他们的眼睛是三层水晶，莹石镶嵌，流光纷呈，随着朽木帕尼尼的移动，画像的眼神光芒似乎也在跟着移动。

最上面的路被一张壁画挡住，壁画内是一个手举龙首权杖的人，座下骑白马，站在云端之上，身后十八个身穿铠甲、手持干戈的士兵跪拜在地。下方江水弯弯曲曲地流动，一条身躯庞大的阿修罗刺客龙横卧江中，翻着肚皮，显然是已经死去的模样。

在更高的位置，几乎是天外天的地方，又是无数星辰坠落的场景，有一个背后张开六翼、拥有豹头的神，穿红纹白银甲胄，做出伸手的动作。

这是……接引？

“咳咳——”绯沙子咳嗽一声，看了看四周，道：“这好像是闽越国某位王子的形象，壁画里是这个王子屠龙之后，飞升为神的画面。”

“啧，原来是白马王。”出于对开闽先祖的尊敬，朽木帕尼尼恭敬地双手合十拜了一拜，然后举起双锏重击。

这块壁画后是中空的，没砸几下，岩石便碎裂开来，露出内部的一间石室。

猞猁们跳进石室，朽木帕尼尼则搬起几块体积较大的石头，将洞口堵住。这样应该能暂时躲避一会儿，毕竟阿修罗刺客龙跟它的后代鳄鱼一样，眼神几乎和瞎子差不多，而岩石能隔绝它们对热量和气味的探查。

猞猁们集体趴下来恢复力气，朽木帕尼尼给它们各喂了点肉干。他将手电调节到最低功率，观察起四周来。

这间石室的面积不大，似乎没有经过仔细的雕琢打磨，整个洞壁呈凹凸不平的环形，岩石的质地有些类似于白色石英，透着刺骨寒气。

石室中央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呈人形。

“又是一具尸体。”朽木帕尼尼皱眉。

岩石质地透明，所以能大致看清内部的状况。石头里呈人形的是一具尸体，能看得出他穿着古代秦汉时期的士兵铠甲，手持一把弓。在尸体下面，还有无数人形阴影交叠在一起，数量极为庞大，少数也有十来具，只能辨别出手脚的形状。

这是埋葬白马王和他的十八位武士的地方。

朽木帕尼尼往后几步，坐倒在地，靠着石壁。他感觉浑身冰凉，一路上和阿修罗刺客龙对峙的紧张、在水下的慌乱、陌生环境和古代遗迹的未知，都在这个放松的时刻爆发出来。

山洞外响起了一阵阵吼声，不过并没有吼声靠近这间石室。

朽木帕尼尼深吸一口气，问绯沙子：“当时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往江里跳？”

绯沙子侧过头来，表情却比较平静：“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好像水底下不停有人在对你说话，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我们走到江边是想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却看到了一座非常辉煌的宫殿。有一个无法控制的念头让我们跪拜，然后不由自主地跪拜，跳到江里。

“下水后我们都清醒过来，但是那些畜生突然出现，向我们发动了攻击。好几个人被咬死了，我水性还不错，憋着气找到一个入口，游到建筑里了。”

“原来是这样……那些鳄鱼，还有那只最大的，市里面检测出来是一种古生物，叫阿修罗刺客龙。我在看你们直播的时候，两次听到类似于鲸歌的声波，那种声波不在人耳能捕捉的频率内，恐怕是阿修罗刺客龙发出来的，引诱你们进入捕猎的包围圈。”

绯沙子眼中异彩连连：“你能听到？”

“嗯，原理我是不知道，不过应该跟我身体里植入的合金有关。可能是声波引起合金震动，让我能感应到吧。”

“所以说，你就是豹王哥哥，也是我来的那天晚上，跟鳄鱼搏斗的那个人。”她笑了。

朽木帕尼尼尴尬地挠挠头：“啊，看起来是瞒不住了。”

当下，他便把太爷爷龙公和太奶奶雪莉的完整故事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