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流素之沐雪情 第四十四章 雪糯遇劫（下）

天宫大殿灯火通明，天君端坐在大殿之上，他天君面色凝重，犀利的目光扫过诸仙，最终将目光定在普化身上：“仙娥雪糯果真身怀魔气？”

普化站在阶下，惭愧拱手：“确认无疑，此仙不但身怀魔君一缕精气，且已显现魔尊帝魔天独有魔印，若被魔族余孽所得，可助魔尊轻易冲破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天君面色一沉：“即是如此，为何你当初未曾察觉？”

普化立刻掀袍跪下：“是臣之过，臣，惭愧。”

天目忽然一步上前：“禀告天君，此事不能全怪普化，试问区区一名下界地仙，若无人相助，如何能抵的过普化查验？当初臣就多次觉得，这雪糯颇为蹊跷，若臣未记错，当初还是沐司主动留此祸患，常伴左右，天宫之中早已是流言蜚语，如今想来未必是空穴来风。”

天君微微皱眉，风眠和火凤连忙出列，向天君拱手行礼：“天君明鉴，事有巧合，还请天君明察！”

天目转向二人，目光轻蔑：“尔等之意，是本座诬陷沐司了？”

风眠和火凤含怒不敢言，依旧拱手：“请天君决断。”众仙也起身道：“请天君决断。”

天君忽然叫了声普化，普化上前，天君沉声吩咐：“严查天宫之上可还有魔族余孽，查明罪仙雪糯如何获得魔气及魔尊魔印。”

沈慎、东权。”沈慎和东权也出列行礼。“严查魔族余孽动向，令一部天兵封锁魔域，一经发现魔族，就地格杀。”二人领命。

天君忽然看了眼上元：“上元。”上元出列跪地，只听仙君道，“你在此次示警有功，仙品晋升一级，天宫留用。”

上元激动万分，叩首道：“谢天君！”众人纷纷告退，天目道，“天君，那沐司”

众仙一时停下脚步，天君深深的看了一眼天目，天目忙改口：“那罪仙雪糯，当如何处置，还请天君示下。”

天君面色疲惫，起身拂袖离开：“待一切查明后，召集群仙再议。”

众仙称是，鱼贯而出，大殿外，风眠和火凤面色沉重地走下台阶，沈慎和东权忽然追上去，沈慎看了眼二人，语气中不无讥讽：“真是世事难料呀，天君命本将严查魔族余孽之事，近日怕是无暇再去战部练兵了，相信风眠天将定然不会反对！”

风眠恼怒不语，沈慎接着戏谑道：“哦，对了，罪仙雪糯为何能在月寒宫潜伏如此之久，而未被察觉，也是要查上一查的，说不准届时还需风眠天将配合。”

东权得意洋洋瞥二人一眼：“说那么多作甚？走吧，有得忙了。”沈慎志得意满的大笑离去。

风眠望着沈慎嚣张离去的样子，恨的牙根痒痒，偏偏无可奈何，正巧看到上元与长歌离去，忙怒气冲冲的追了上去，火凤无奈跟随在后。

“上元！”风眠绕到二人身前，挡住，面上愠怒，上元不卑不亢地向风眠行礼道：“不知风眠天将有何指教？”

风眠先是一愣，而后气恼质问：“雪糯身怀魔气之事，你为何不先禀告神尊，反而直接上报天君？你如此逾越，欲将神尊置于何地？”

上元面色不改，坦然道：“小仙自是对神尊敬重万分，但是如此大事，神尊未在天宫，谁又能做得了主？难道不该上报天君吗？”

风眠哑然，上元道：“若无他事，小仙告退了！”说罢一刻不停，上元和长歌一同离开了。

风眠指着上元背影，不敢相信的看向火凤：“她，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火凤失望叹气：“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青云府内，药香浅浅，一片祥和安宁。

洛书神色平静的在房中炼药，古朴的药炉，仙气蒸腾，洛书单手虚空一掀，打开药炉，她抬手指向药架指尖微挑，药架上的两支盒子翻开，一朵妖艳的七彩毒花，与一条黑色双头双翅蜈蚣，双双飞入药炉中，洛书双手掐诀，将一道道仙光注入药炉，药炉顿时火光闪现，仙气更盛，隐约萦绕七彩仙光。

这时，一名药童入门行礼：“禀告洛书仙子，天狼星君求见。”

洛书专注盯着药炉，头也不回：“转告天狼星君，说我正在开炉炼药，无暇相见，若有要事便去找成玉元君吧。”

药童甲垂首应是，而后合上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他刚关上门，另一名小药童便迎了上来，迭声问：“洛书仙子怎么说？”

那药童摇摇头：“洛书仙子在炼药，让天狼星君去找成玉元君。”

另一名药童顿时惊讶无比：“还在炼药？就算不见天狼星君，也该去雷云台——”

话音未落，忙被那传话的药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首看了一眼诊室，埋怨的瞪了他一眼。那后来的药童撇撇嘴，悄声道：“怎么说也是叔侄一场，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炼药？”

传话药童摇摇头，无奈一叹：“雷云台现有重兵把守，不得天君玉令不可靠近，洛书仙子去了又有何用？”二人同情的看了眼诊室，叹气离开了。

天宫大殿之中，一片庄严肃穆之象压抑而沉重，天君端坐在宝座之上，威严的目光扫向列位仙神：“列位仙卿，现已查明雪糯之事仅为特例，当如何处置为好？”

列仙交头接耳，似有难言之隐，最终纷纷都将目光投向天目，天目看了流云一眼，随手一扫衣摆，坦然出列向天君拱手行礼：“启禀天君，依臣之见，雪糯当诛，应……”

流云气恼出列，扬声道：“臣反对。”

天目不急不恼地继续道：“应辅以雷云台诛仙大阵，联手列位上神于刑台前，共同炼化这屡魔之精气，彻底泯灭魔尊帝魔天的魔印，令其永世不得脱困。”

流云又叫道：“臣反对！”天君威严的目光扫向他，“流云因何反对？”流云一时词穷，强撑道：“臣……雪糯与天目上神素有旧怨，因其言行无状，多次开罪天目上神，臣怀疑天目上神一直怀恨在心，继而趁机公报私仇！”

天目怒而拂袖，几步逼近他：“荒唐！本座若要惩治一名区区下界小仙，还用得上公报私仇吗？大是大非之事，本座尚还分得清楚，敢问流云上神，你可分的清楚吗？”

流云反倒直起腰板，盯着他道：“你就是公报私仇，难道就不能将这屡魔气从她身上抽除，而后再行炼化魔印？难道雪糯就非死不可？”

天目一甩袖子，摆明懒得理会流云，普化出列行礼：“此女不死，魔气不散，为了六界苍生，臣，附议天目上神。”

流云恼羞成怒，瞪向风眠、火凤、司命：“哑巴了？说话呀！”风眠三人无奈对视了一眼，共同出列向天君行礼：“臣等同意流云上神。”

除了司命、风眠、火凤，其他列仙犹豫片刻，最终齐向天君拱手行礼：“臣等附议天目上神。”

大势所趋，正当几人沮丧低落之时，一声响亮同传忽然传遍大殿：“沐司神尊到！”

在大殿列仙的注视下，沐司头戴紫金冠，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大殿，虽然他神色平静，却掩饰不住眼底浓浓的疲倦，走到阶下，沐司行礼道：“沐司拜见天君。”

天君察觉到沐司神色中的颓废，不禁眉头微皱：“沐司来的正好，本君正与众仙商议雪糯小仙之事，你乃天宫司战之神，当为何意？”

沐司拱手，垂眸道：“臣，恳请天君留下雪糯性命，臣愿将其封禁在寒冰渊内，亲自镇守，绝不给魔族丝毫可乘之机。”

天目上神面色慌乱，正要开口，沐司漠然看向天目上神，继续道：“即是亲自镇守，臣愿交出司战印，卸下司战之神职，放弃神位，自此永镇寒冰渊，寸步不离。”

此话一出，殿中众仙俱都是惊讶万分，登时炸开了锅，沐司却双膝跪地，面色平静的取下头上紫金冠，取出司战印，将两物品，放在身前，缓缓叩首：“恳求天君成全。”

沐司一拜，众仙动容，看了眼地上的紫金冠和司战印，又纷纷看向天君，天君面露不忍：“你，可想好了？”

沐司叩首不起，一言不发，决绝的姿态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天君沉吟片刻，终于叹息一声，正要开口，殿外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诸仙面露惊诧，向天外看去，可见祥云朵朵，白玉面露喜色：“启禀天君，是太虚尊者出关了！”

太虚尊者洞府外，灵植遍布，祥云环绕，沐司和流云齐齐拜倒：“弟子恭迎师尊出关。”

洞府大门缓缓打开，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内传来：“沐司，入内相见。”

沐司应是，起身而入。洞府内一派自然祥和之象，既有天然鬼斧神工的嶙峋岩石，又有绿意盎然的翠竹花草，溪水顺岩壁流下，在地面沟渠中潺潺流淌，仙风道骨的太虚尊者，身着简洁青袍，头束枯木发簪，站在岩壁前，他望着顺势而下的水流若有所思，似乎区区岩壁蕴含了无穷大道。

沐司走到太虚尊者身后三米处，双膝跪地重重叩首三下：“弟子沐司，拜见师尊。”

太虚尊者转过身，笑看沐司充满舔犊之情，微微颔首：“多年未见，你仙骨中的杀伐戾气消减不少，可见心境提升颇多，不错！起来吧！”

“是。”沐司语气平静，可是站起身，抬起头却是眼眶发红。太虚尊者笑着摇头：“刚夸过你心境提升，怎么还看不透这层虚妄？若换做流云来见，定然欢愉跳脱，又哪会像你这般？”

沐司微微勾起唇角：“师尊不就是嫌师弟烦，才未将他召来吗。”太虚尊者颔首：“嗯，是这个道理，不过是他更怕见到为师才对，若为师问他神修道法，你猜他会如何？”沐司忍不住戏道：“定是会躲的远远的。”

太虚尊者点点头，欣赏地看着他：“是极，你与流云不同，你更沉稳，更坚韧，也更知道何为责任。许是因你双亲死于神魔战场，你自幼便早早励志，誓要成为司战之神，要仗剑荡平这天地之间的邪魔，庇佑这六界苍生，为师至今还记得，你小小年纪便敢立下‘世间无魔’重誓时，带给为师的震撼。”

沐司目光中露出追忆的神色：“弟子还未出生，家母便已身受重创，若无师尊，这天地间便无沐司。”

太虚尊者笑看他：“那为师问你，你如今还记得责任与誓言吗？”沐司微怔，抬头看向太虚尊者，师徒二人，忽然静默无言，平静对视。岩壁上，沟渠中的水都为之静止，翠竹无风自动，花瓣凋落，良久，沐司才微微垂眸：“请师父明示，单独召唤弟子，所为何事？”

太虚尊者目光微沉：“你心中难道不知吗？”沐司垂首：“不知。”太虚尊者摇摇头，叹了口气，“是不知，还是不愿知？”

沐司无言以对，太虚尊者语重心长，“那小仙留不得。”

沐司豁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太虚尊者转身，望着那飞瀑石壁：“为师闭关在此，却时常沟通天地，天宫的事，为师清楚，魔域的事，为师清楚，你与雪糯之间，为师也清楚。”

沐司略有无措：“既然师尊清楚，为何还要杀她，弟子可以……”

太虚尊者转身看他一眼：“封禁在寒冰渊吗？她若在世，魔尊必然再现，与封禁在何处无关，也非是为师要杀她，是她命数使然，改变不了。莫非你要因小失大再次遗祸苍生吗？”

沐司忽然跪地：“雪糯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没做错任何事，为何就要死？弟子今日若不能护住她，他日又何以庇护这天地苍生？

太虚尊者捋了捋胡须：“你说的不错，她仅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不能代表芸芸众生，且以一人之死，换取六界平安，她，死得其所。”

沐司呼吸沉重，纠结难决，太虚尊者见状，叹息道：“若天地危难，以你之死便可换取六界平安，你可愿意？”

沐司毫不犹豫，拱手道：“弟子愿意。”太虚尊者点点头，又道，“为何你死得，她却死不得？”

沐司低下头，抿唇不肯回答，太虚尊者面色微沉，“想不通，便在这里想，总会想通的。”语罢随手甩袖，一道巨大的结界向沐司袭来，沐司豁然抬头，已经被困在枯井深处，四面井壁，他抬头看去，所见天空仅有井口大小。

井口的光线射下，照在他脸上。

青云府外，富贵焦急的转来转去，不时抬头看向青云府君禁闭的大门：“都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花寻在一旁劝慰道：“富贵莫急，洛书仙子冰雪聪明，又与雪糯情同姐妹，必定会想出办法的。”话音落，青云府大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个药童。

富贵急吼吼的凑上去：“怎么样？怎么样？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药童躬身道：“抱歉，我家仙子正在开炉炼药，不见外客，二位仙子请回。”说罢不等她们反应，已经关上洞门，花寻愕然不已，不知所措看向富贵。

富贵匪夷所思的看着花寻：“这都火烧眉毛了，洛书竟还有心思炼药，还将我等拒之门外。”

花寻似有所觉，失望叹气，富贵顿时气急败坏：“说什么实为师侄，情同姐妹，我呸！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不想救雪糯，好，我富贵来想办法！”说罢扭头就走，花寻忙追上去。

青云府诊室中，洛书面色无波，只当没听到屋外的嘈杂，她面前的药炉七彩仙光闪烁，药炉微微颤抖，显然已有成药开炉兆，洛书双手掐诀，又是一道仙光打入药炉，药炉震动更强，七彩仙光闪烁更剧。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外传来：”洛书，洛书不好了。”

话音刚落，成玉元君急吼吼的跑入诊室，洛书仍在掐诀，目不转睛道：“何事如此慌张？”

成玉元君火烧眉毛似的原地打转：“天君刚刚下令，要将你那师侄处死在雷云台！”

洛书掐诀双手微微一抖，却不言语，目光仍专注盯着药炉，成玉沮丧的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我知道，你心中定是怨我不顾同门之情，将魔气之事捅进天宫，可，可……哎，我也没想过会这样。”

洛书手中仙诀接连变换，频频将仙光打入药炉内，她一脸倦意，汗水流落，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药炉，成玉低着头，仍满面懊恼：“我虽讨厌她，却从没想过要她性命，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和雪糯是亲师侄，她都快死了，你怎么还在炼药！”

洛书突然双手虚震药炉，药炉掀开，七彩仙气如泉涌出。洛书立刻取出药瓶，单手一引，七彩仙气全部涌入药瓶中，她立刻塞上瓶盖，长出一口气，这才转身走到成玉面前：“成玉元君放心，我从未怨过你。”

成玉狐疑：“真的？你不怨我？”忽然吸了吸鼻子，“咦？你炼的什么药？好香呀！”

洛书淡淡一笑，拿过瓶子凑给她：“是吗？你闻闻。”

洛书打开瓶盖，挥手一扇，一缕七彩仙雾从药瓶中飘向成玉，成玉忽然眉头一蹙，顿时晕晕乎乎：“毒、毒药？你、你……骗子！”说罢，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洛书在成玉口中塞了一枚丹药，而后面色坚定地跨步出了青云府，才刚走出门口，小仙童顿时迎了上来：“咦？仙子可是要出去？”

洛书微微笑道：“我为天狼星君炼药，正巧缺了一份药材。”

药童面色紧张：“师父有命，不许仙子离开青云府，还请仙子莫要为难小童。”洛书面色不改，缓声道：“放心，我知道你有难处……”

药童刚松了口气，洛书取出药瓶，打开瓶塞，将药瓶在药童面前一转，药童顿时昏倒在地。

洛书打了一道仙光，将药丸送进药童嘴里，继而御风离去，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