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流素之沐雪情 第三十一章 古神幻沙（上）

天宫宫道上。身穿白衣盛雪的雪糯哼着轻快的小调，手里还提着一盒金黄色的食盒，这可是她特意从师叔那里弄来的好东西。

“啪嗒”一滩黄色印迹落在她的胳膊上，雪糯停下脚步，闻了闻，皱眉。

“啪嗒”，天上又掉落一滩黄色粘腻物，直接落到雪糯发顶！

雪糯下意识掀起眼皮，手往头上一摸，面目顿时变色，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只锦蓝色的小青鸾得意的在她头上盘旋飞，她手指直指天上，怒吼：“小！青！鸾！挑衅是吧？！看我这次不拔光你的毛！”

雪糯跺脚施展法术，恢复原身，直追青鸾鸟而去！

小雪狐紧紧跟在小青鸾后面，谁知一眨眼，小青鸾不见了。

雪糯化为雪糯人形，她气势汹汹闯入花园，左右张望寻找，还虚张声势：“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出来！”

不远处的石头后面，一只小青鸾在草丛扑簌簌两下。

雪糯耳朵一动，搓着手靠近，故作阴测测笑着，

“小青鸾啊小青鸾，这次是你犯到我手里，可怪不得我……”

她刚站定咻地一掌朝草丛里抓去！

就在这时，一道仙法光芒陡然射出，打中了她的手臂！

雪糯转身，捂着生疼的手臂冷冷的看着来人！

成玉元君一袭鹅黄仙裙，走了出来，看着雪糯的惨状，灿烂一笑：

“又是你这月寒宫的小婢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来撒野？”

刚才还缩在石头后面的小青鸾一见主人来了，得意洋洋的小青鸾飞了出来，得意洋洋的立在石头上。

“什么地方？”雪糯看到小青鸾“鸟仗仙势”的样子，更是气愤！

“再往前不远就是灵兽谷了。今日算你运气，若真闯入灵兽谷，光那饕鬄兽就能将你咬个粉碎，啧啧，到时本君可怎么把你拼凑好呢。”成玉元君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小青鸾得意的扑棱着翅膀直叫，似乎在应和它主人的话。

雪糯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要走。这都是什么人！

“站住，本君何时许你走了？”成玉元君冷笑一声，喝道。

雪糯咻地回身，很是愤怒：“成玉元君！是你的鸟戏耍我在先，我已经不追究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追究？雪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成玉元君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爱怜地摸摸青鸾鸟的毛，冷笑：“这青鸾是我的爱宠，莫说我没看到它如何戏耍你，就是真有其事又怎样？”

雪糯一怔，这成玉元君怎么就第一次见她时完全不一样呢。

成玉可不管雪糯心中怎么想到，此时她目光冷然：“倒是你追打她我是亲眼所见。今念你是月寒宫的下人，只要好好给我鸟行礼赔个不是，这件事就算了。”

雪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指着自己：“你要我给一只鸟行礼？”

“怎么？”成玉挑眉。

雪糯气急，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做梦吧你！”

成玉皱眉，挥手一阵仙法，雪糯跃身躲避！小青鸾就这这个时候突然飞过去，尖利的爪子一下挠过雪糯手背！

雪糯低头垂眸，手背上留下了三道刺眼的血痕。还带着红血丝！

成玉元君见状，得意一笑：“青鸾，我们走。”

雪糯望着一人一鸟背影，愤愤不平。

月寒宫的院落中，一树腊梅灼灼盛放，冠盖如云，斑驳洒落一地碎金。

雪糯垂头丧气走过树下，衣衫凌乱狼狈，富贵一眼看到她颈间血痕，立刻冲上前攥住她的胳膊：“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嘶……”雪糯一手捂住胳膊，皱着眉毛抽回手。

富贵掀起雪糯袖子，只见上面一块青紫痕迹，顿时更加恼火：“到底是谁说啊！”

雪糯张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似的，最后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别提了，都因为那只臭青鸾鸟！”

“一只鸟也敢欺负到我们月寒宫头上了！”富贵恼怒地看向花寻，大手一挥，“去，取我王权重剑来！看我把它炖了！”

雪糯立刻振奋起来，不住地点头：“好好好！”

花寻一把拉住富贵：“哎哎你先别忙，青鸾鸟？是成玉仙子身边那只神鸟吗？”

雪糯噘嘴，用力点头：“就是它。”

“……成玉的？”富贵顿时哑然，停了片刻，干笑着收回胳膊，“那雪糯……你要不，忍忍？”

雪糯不可思议瞪着富贵，生气地一甩手：“富贵！我白认识你了，真没义气！”

说着噔噔几步来到台阶边坐下，两手支着下巴，气呼呼鼓着嘴。

富贵挠着头，来到台阶边坐下，伸手试探地拍了拍她的肩，雪糯气哼哼将头转到另一侧。

“那个……雪糯你堂堂一个小仙，心胸开阔些嘛，别跟那飞禽走兽一般见识啦。”富贵腆着脸呵呵一笑。

雪糯一把打开她的手，大声道：“我开阔不了，我也就一走兽你忘啦！”她突然回过头，怀疑地盯着富贵，“你怎么会怕成玉呢？你可是连功德殿都敢闯的人！”

富贵立刻道：“我才不是怕她，我是怕她爹。”

富贵不得其解：“青云府君有什么怕的。”

富贵戳了戳她：“傻瓜，你在天宫生活怎么离得开青云府君呢？你看，你修习仙术得服用助修为的丹药；你习有所成得吃巩固修为的丹药；你要是练得走火入魔了还得吃凝神静气的丹药，哎，你这桃林小仙真是什么都不懂，怎么长这么大的？”

雪糯垂眸，撑着下巴嘟起嘴：“我就是什么丹药都没吃怎么样？我打小吃麻酱烧饼、吃白糖拌豆腐脑、辣椒油毛肚，也长这么大了……”

富贵嘴角一阵抽搐，无言以对，雪糯用鞋搓搓地面，眼神落寞。

这边花树下，几人窃窃私语，那边月寒宫中，沐司合目坐在上首。

微风、落叶，万物声音皆在耳边清晰可闻，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传来：

“雪糯，想开点吧。”

“是啊雪糯。”

“我不开心，这里为什么人人都能欺负我……”

沐司睁开眼，幽深的目光似在思忖，顿了片刻，他拂袖起身，负手向外走去。

上家祠堂内，光线晦暗，檀香袅袅，弥散如烟，

上元跪在蒲团上，望着历代上家先祖的灵牌，面容隐在青雾后，看不真切。

在他身前的地上，放着一本古籍，书页残破，字迹难辨，上元垂眸许久，缓缓叩首在地，低声道：“老太君，哥哥，保佑我。”

窗外圆月硕大，透过门窗投在地上，清冷如霜，上元盘膝坐在地上，吐纳呼吸，凝神修炼。

翼族，封啸居所处。

赤发鬼忽然走进门中，喜不自禁，高声道：“大祭司，那日刺杀你的人找到了，是逐日的养子。我们现在已经掌握逐日的行踪，要不要这就将他擒来！”

封啸闻言立刻起身，迅速向外走去：“我亲自去。”

魔域，黑莲湖畔，山林间刀光剑影，法术激荡，一片混战。

逐日被封啸手下团团围住，却依旧游刃有余，忽然，赤发鬼高喊一声，从斜侧袭来，逐日眼神凶狠，高举魔刀，狠狠劈下，一道法术气浪骤出，其势如山崩海裂，将赤发鬼死死困住！

赤发鬼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玉石扳指裹挟疾风，携雷霆万钧之势向逐日袭来！逐日挥出魔刀迅速格挡，两相碰撞，顿时一阵灵气波动，扳指倒飞出去，封啸飞身而来，接过扳指，退后一步，稳稳落在地上

逐日手持磨刀，却是一步不退！

逐日横刀于前，看着来人，双目血红，咬牙道：“封、啸！”忽然大吼一声，二话不说，直接攻上前来！

封啸看着魔气蒸腾的魔刀，神色戒备，身后赤发鬼代领一众侍卫严阵以待，只听赤发鬼一声“放箭！”顿时利箭齐飞，万刃如雨！

逐日虽法力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缠斗一久，渐渐落了下风，忍不住怒道：“封啸，你这个懦弱小人，老子早晚取你狗命！”说罢，魔刀巨力劈出，黑气肆虐而出，众人下意识闪避，封啸趁此机会，纵身飞入黑莲之中，消失不见！

赤发鬼气急败坏：“大祭司！”

封啸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赤发鬼忙上前关切，封啸摆摆手，眼神却越发阴郁。他缓缓放下手，注视着逐日消失的地方道：“没想到一柄断了的魔刀，竟有如此威力。”

天宫花园内，白雪覆盖。

石子路间，扣着一行半敞着的箩筐，里面有各色青翠欲滴瓜果，还有散着诱人香气的修炼灵药。一只小青鸾忽然振翅飞来，羽毛璀璨，十分可爱。

她落在地上，左右瞅瞅，花园中四下无人，十分安静，便放心大胆地跳到第一个箩筐，啄了蟠桃吃，又跳到第二个箩筐啄了丹药，到第三个啄了玉米。

她越跳越快，越来越放心大胆，来到第四个箩筐前看都不看，尽管缝隙窄，它头一顶硬是挤了进去！

下一刻，雪糯陡然出现，一掌甩出袖带将箩筐紧紧缠住在半空中！小青鸾在箩筐中发出尖叫，挣扎着四撞。

雪糯得意大笑：“这下看你还怎么跑！”

箩筐在半空中急剧晃动，忽然砰一声炸开，飞出一道青光向远处逃去！

“还能让你跑了？！”雪糯扬眉得意一笑，纵身一跃凌空变成雪白的雪狐，长吼一声，就朝小青鸾追去！

长长的宫道上，仙娥伸在前方引着路，春申跟在后面低头走着，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抬起了头，瞳孔一缩。当先一只青鸾拼命朝前逃窜，身后的雪狐戏耍一般左右围追堵截。

不远处，月寒宫层叠巍峨的殿宇渐渐显露。

突然，小雪狐瞅准时机，一爪拍到到小青鸾眼角，小青立刻鸾惨叫一声，拍打着翅膀扑棱棱下落，小雪狐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去托它一下，却被小青鸾翅膀正正扇了一巴掌，顿时晕头转向，一同向下坠去！

“哎哟！”雪糯坠地直接化为人形，在云雾中揉着屁股站起身，还没站稳，小青鸾愤怒地扑来，又冲着她的脸啄去！

雪糯一躲，不满地叫道：“你还来！”说罢腾空而起，一掌击飞小青鸾，接连打出数个法术光球，小青鸾发出“啾！啾！”的鸣叫，左躲右闪地挣扎着，却还是中了一击，颓然落地。

雪糯落回地上，她发髻散乱，衣服也破了，喘着气过去，一只手拎起小青鸾双翅：“跑啊，有本事接着跑啊！你可害得我好苦啊！不给你点教训你岂不要天天追着我找事了！”

小青鸾蔫头耷脑地做不出回应，雪糯眼珠一转，咧嘴笑开，抱着小青鸾原地盘腿坐下，蹭的拔下一根鸟羽，哼哼一笑：“疼不疼？”

小青鸾顿时痛叫一声。

雪糯又拔下一根，眯起眼：“疼不疼？哼哼，疼你就记住，以后别惹……”

话音未落，一声怒斥突然传来：“雪糯！你好大的胆子！”成玉元君当空而下，娇叱一声，一鞭子直接抽过来！

雪糯猝不及防，被她抽在了身上，顿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身上华光一闪，竟被打回了雪狐原形！

成玉元君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好啊你，敢拔我青鸾的毛，看我不把你变成一只狐狸！”

月寒宫中，兽首香炉腾出袅袅烟雾，一片端宁静穆。

春申在仙娥的接引下进了月寒宫，朝上拱手：“打扰神尊了。春申今日是奉尊者之命来取回万物鼎的。”

沐司坐在上首，闻言沉默片刻，幽深的目光透过春申躯体进入肌理，顺着喷薄的血管急速旋转流向四肢百骸，最终，定格在左胸腔前，若隐若现跳动着的心脏前方。黑色团雾层层环绕，魔气已经侵袭。

沐司盯住他的眼睛，淡淡道：“你近来可曾受过伤？”

春申愣了下：“是……并不要紧……”

沐司再问：“如何医治的。”

春申绷紧脸，低头喝了口茶，没有正面回答：“此等小事哪敢劳动神尊问询。只消快把万物鼎交予小仙，让小仙回洞府给尊者复命便感激不尽了”

沐司面色不改，淡淡道：“什么万物鼎？”

春申蹭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神尊你——”

沐司淡淡别过眼，目视前方：“本尊从未见过此物。”

春申面色难看，正要说些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争执声。

“成玉元君，你不能进去！我家神尊正在会客！”富贵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怒意。

“你给我让开！”砰地一声，大门洞开，成玉元君昂首阔步走入殿中，二话不说，抬手直接将一物扔到大殿地上——赫然便是雪狐模样的雪糯！

富贵追进来，脸色漆黑，冷冷道：“成玉元君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首的沐司看了地上的小雪狐一眼，皱紧了眉。

成玉元君冷笑着瞥了富贵一眼，食指中指并拢，朝地上一指，一阵白光过后，云雾中的雪狐变成了雪糯！

她头发散乱，捂着脖子蜷在地上，剧烈咳嗽着，浑身上下好不狼狈。

富贵一惊，顿时恼火万分：“看来成玉仙子今日是来打架的！”她恶狠狠瞪了眼成玉，强压着情绪，冲过来想要扶起雪糯。

成玉一掌挡在她身前，高傲扬头：“我可无意冒犯神尊，今日是这小宫娥先挑起事端，拿着蟠桃鲜果诱捕我小青鸾，不知是何居心。这事就算闹到天君面前，我也是占理的！”

富贵打开她的手：“你胡说八道！”

成玉元君叉起腰，娇蛮任性地瞪着她：“我胡说？你去问她啊。”

“放肆！”沐司骤然断喝道，直接打断了成玉元君的话。

雪糯下意识抬起头，忽然张大眼，这时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春申，立刻跪伏下身，借着这个动作隐没了古神幻沙，心中暗叫糟糕。

成玉元君也怔了一瞬，还以为沐司是在呵斥她，顿时面露委屈之色。

雪糯伏低身子，竭力藏起自己的面孔，深深叩首，委委屈屈道：“神尊，我知错了……”

沐司冷着脸：“整日就知道胡闹，退下，罚你闭门思过。”

成玉元君见状得意一笑，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沐司，雪糯头都不敢抬，乖巧道：“是，神尊。”小心翼翼站起身，倒退着往后走。

一旁的富贵却是不忿，忍不住想要上前：“神尊，就算雪糯——”

雪糯立刻用力拉住十三胳膊，低着头小声道：“走了走了！”她生怕富贵还要为她打抱不平坏了事情，忙拉着人不由分说地出去了。

春申一直静静地看着，见她们离开，朝上首前行两步，拱手道：“看来神尊还有家务事要料理，请将万物鼎赐还，小仙就告辞了。”

沐司拂袖起身，声音低沉：“本尊说过了，这里没有什么万物鼎。”

“你！”春申顿时恼怒，伸手指着他，咬牙怒喝，“莫非神尊想强占我东圣神渊至宝！”话音方落，沐司瞬时冷下脸，他还未开口，一旁的成玉元君闻言却冷着脸娇斥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月寒宫大呼小叫！神尊身份何等尊贵，又怎会贪图你一小小洞府之物！”

春申脸色涨红：“你……”

成玉元君迎头截住他，不依不饶：“下界小仙，不懂规矩！再敢呱噪，就叫天兵轰你出去！”

春申冷冷打量着成玉和上首默然不语的沐司，突地扬头大笑一声：“好，看来天庭不过也是仗势欺人，我走就是！”说罢，愤愤甩袖而去。

成玉微微咬住唇，看着春申走远，脸上的蛮横傲慢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女孩家的娇羞，她一点点回过头，两手绞在身前，仿佛不知该不该去看上座那高高在上的人，小声道：“神尊……神尊受惊了。”

沐司淡然点头：“今日多谢元君。”

成玉立刻抬头，慌忙道：“神尊哪里的话！能为神尊分劳一二，是我莫大的荣幸……而且……而且您今日还为我呵斥惩处了殿中人，成玉很是高兴。”越说，越是抿唇直笑，羞赧地低下头。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沐司面无波动，公事公办的语气。

沐司脸上红晕之色更重，咬着唇害羞道：“话是这么说，但成玉明白这是您对我的爱重……”

“……”沐司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成玉乍起胆子抬眼瞧着他：“神尊，其实您不知道，我曾很羡慕雪糯。”

沐司沉默地看着她，成玉的语气中有些落寞，又含着些憧憬：“早在数万年前遇见您，我便知您心怀天下，仁义无双，那些闲言碎语我从来不信，只是我人微言轻，当时无法为您在天君面前分辨，我只恨自己不能是您殿中一名普通侍从，还能常伴在——”

沐司却突然开口：“本尊乏了，成玉元君，你退下吧。”

成玉一怔，略微失望，讷讷道：“您累了啊……好、好吧，神尊休息吧。”说罢福了福身，恋恋不舍向门口走去，在门口磨蹭许久，仍旧不肯离去。

“对了，神尊……”成玉好似想起什么，回过头又问，“我给您拿的九龙神火罩还好

沐司没有看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成玉垂下眼，有些失落：“哦……那您记得时常用着，我，我走了……”见沐司还是沉默不语，她低下头，像怕自己再留恋一般，夺路而出。

月寒宫外，富贵气得叉着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突地回身指着雪糯骂：“我们月寒宫什么时候这么废物了！被人捏着脖子扔进来了！天啊！奇耻大辱啊！你都不知道还手吗？！就那么让她打！”

雪糯嘴上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眼睛却不时朝殿内张望：“不是你说的吗？天庭生活离不开青云府君，练功得吃药，拉肚子得吃药……”

富贵气得走过去一指怼上：“你！你！你！”这时，春申怒气冲冲走出大殿，雪糯立刻心虚低头把自己整个藏在富贵后面，大声道：“富贵姐姐我错了！别打我！”

春申眼角余光扫过两人完全没注意，怒意满脸地大步离开了，富贵莫名其妙地看看走出去的春申，又看看缩成一团的雪糯：“你傻了是不是？那就是个东圣神渊的下界小神，你怕什么？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雪糯干笑两声，不其然殿门再一次被打开，成玉低着头，神色落寞地迈出殿门。

“成玉元君慢走不送啊。”富贵皮笑肉不笑。

成玉抬头看到她俩，立刻仰起头，趾高气扬地看着雪糯：“好好闭门思过，以后离我的青鸾神鸟远一点，听见没有？”

雪糯生怕动静再引回春申，下意识看门口，又赶紧对成玉元君低声应：“听到了。”

富贵气得险些仰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算你识相。”成玉元君哼了声，得意地整整胸前衣裳，慢悠悠离开了。

富贵瞪着成玉渐渐远去的背影，用力甩开雪糯：“啊！！气死我了！”

雪糯迅速后退，心虚地摸摸后脑勺，对着富贵挤出丝笑。

富贵指着她还要骂，雪糯瞥见正殿中无人，登时一溜烟地钻了进去，逃得飞快，还“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富贵追了两步，手指着她，气得双眼圆睁：“哎你——”

雪糯进到殿中，沐司正仍旧坐在上首，以手支颐，面容在袅袅香雾中氤氲不清。

雪糯捏着衣角，有些心虚，仍旧壮着胆子，乖巧上前：“神尊，刚刚那位上仙是来讨要古神幻沙的吗？”

沐司睁开眼，微微颔首，雪糯见他还肯答应自己，心中一喜，搅着手低头又走近几步：“我觉得……他有点可怕，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沐司冷冷瞥她一眼，语气低沉：“你也知道怕。那就不要主动招惹是非，居然还闹到殿前来了，让外人跟着看笑话。”

雪糯顿时蔫头耷脑，乖乖地低头认错：“对不起……神尊。”

沐司闭上眼不再看她，淡淡道：“出去吧。”

雪糯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不舍得摸手腕：“那……古神幻沙……”忐忑问出，却半晌没听见回音，雪糯抬头，只见沐司沉默盯着她手腕，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晃：“神尊？”

沐司这才回神一般，移开视线：“且戴着吧。”

雪糯顿时心中一喜，差点没跳起来，兴高采烈道：“哎！”得了回应，雪糯脚步都轻盈了三分，转身蹦跳着就往外走，半途却又被沐司叫住，雪糯兴致勃勃地转过头，眼睛晶亮地看着他：“神尊，还有什么事？”

神尊是舍不得她吗？念头一起，雪糯险些没笑出声，却听沐司淡淡道：“叫富贵进来。”接着缓缓转头，盯住她，加重语气，“你，记住闭门思过。”

雪糯顿时一阵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乖巧点头，有气无力道：“是，神尊。”

不一会儿，富贵走进殿中，抬头道：“神尊，您找我？”

沐司低垂着眸，似在斟酌，片刻后低低道：“本尊有事交代你，你且附耳过来。”

富贵敛起表情，走到沐司身边，二人低语一阵，富贵面容端肃，不时点头。

语毕，她退到阶下，拱手道：“神尊，我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十三正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站在阶下。

沐司坐在上首，闭了闭眼，按住太阳穴：“当年军中本尊座下精兵强将无数……”

富贵耷拉下头，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啊，在魔域他就不见了，我应该没有被发现才对……”说着又不服气，“我明明非常小心的！”

沐司看她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雪糯探探头，插话道：“神尊，十三，你们在忙吗？”

沐司瞥她一眼，冷冷道：“何事？”

雪糯被他一看，有些心虚，小声道：“我给你们倒了茶……”

沐司捏了捏鼻梁：“不是叫你闭门思过吗？”

雪糯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神尊你口渴，我……我倒完茶就回去思过……”迎着沐司的视线，雪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垂着脑袋，彻底不敢抬头了。

沐司站起身往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时停都没停：“你有这心思，不如琢磨一下怎样少惹祸。”

雪糯垂头丧气，忽然急急转身道：“神尊，你去哪？”

沐司身形一动，消失在殿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话：“你们守着宫里吧，本尊下凡一趟。”

雪糯看着沐司出去，瘪了瘪嘴，面色不善盯着富贵：“是不是你又惹神尊生气了？”

富贵一脸冤枉：“没有啊！谁不知道我向来是月寒宫中最知神尊心意的人。”

雪糯煞有介事点点头，呵呵道：“是啊，谁都不知道。”话音刚落，转身就出了门，留下富贵懵懂地站在原地，疑惑抓头。

月色如练，流淌进肃穆的祠堂，幽暗的光线里，上元凝眉颤抖，满面痛苦之色。

他此刻修炼到紧要关头，周身关节如被寸寸切割，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仍旧强行运转功法，一刻不停！

突然，祠堂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长歌疾步冲了进来，几乎同时，上元骤然睁眼，一口黑血喷薄而出！

“上元！”长歌飞身上前，一把扶住她，满面愤怒，话语中却又包含心痛：“你又在干什么！”

上元捂着胸口，面无表情，长歌怒道：“你在修炼神魔灭灵！这套功法是残缺的，上邪为何会失了心防，被魔所惑，别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上元冷冷看他一眼：“那又如何？”

长歌几乎要气笑了，像看个疯子一样看他：“那又如何？你说会如何？难道你也想入魔吗？难道你想死吗！”

上元面色惨白，定定看着他：“现在的我，与死何异？”

“你……”长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我家族衰败，老太君惨死，失了神职，功力大减，这样的上元，还不如死了。”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推开长歌，踉跄的起身，走到上家灵牌前。

夜风吹过，上元的声音缥缈而又坚定：“上家的子孙，不能这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