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流素之沐雪情 第三十章 上家末路（下）

上家祠堂，白雪覆盖，阴风习习，比以往更安静，也更阴森！

上老太君瘫坐在元家祠堂的地板上，抬头双目呆滞的看着上家历代祖先灵位前。

上元则是面色复杂的蹲在在一旁，看着老太君这个样子，心中很是难受，劝道：

“老太君，回房休息一下吧。”

这一个月以来，老太君几乎就没出过祠堂，连话都不怎么说，一直就这个样子。

上元害怕的整夜整夜不敢睡觉！

上老太君声音疲惫而沙哑：“元儿，是老身错了。”

上元紧紧拉着上老太君的手，不住的摇头：“不，老太君，不是您的错，是我的错，我该早……”

他的话没说完，上老太君拍了一下她的手，声音很低：“是老身错了。”

上元还想说什么，上老太君摩挲了一下上元的手，温柔的看着，眸子含着泪水：

“元儿，你先出去。我累了。”

真的累了。

上元一怔，老太君从他长大以后，没再这么温柔的抚摸过他，也没有这么满是慈爱的看过自己。

她眼眶微红，鼻翼微微扩张，认真的看了上老太君片刻，转身离去。

上老太君听到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整个祠堂的中的光线暗了下来。

她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走上前，恋恋不舍的摸着案桌上天君的法旨卷轴，而后将一旁的钻心钉拿在手中，跪在蒲团上。

半晌，闭上眼，将钻心钉刺入心口。

整个房间渐渐暗下来。

上元眼眶微红出了大殿，刚晃过神来，就看到雪糯与一个宫娥模样的人在她家门口躲躲藏藏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直直的看向雪糯：“你们来做什么？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你还来我上家做什么？”

花寻身子抖抖的，推了一下雪糯，雪糯这才上前，解释：“神尊找你去月寒宫……”

上元还瞪着雪糯……

突然祠堂内传来一声巨响，上元连忙跑进去，只见老太君躺在地上，顿觉不妙，快步向前，趴了下来，轻声呼唤，声音颤抖：

“老太君？”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了！

上元双手直抖，上元绕到上老夫人的侧面，一眼看见深刺入上老夫人心口的钻心钉，不敢相信的愣了！

片刻，他双眸涌上泪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拉着老太君冰冷如霜的手，趴在了她的身边：“老太君……”

您怎么舍得弃我而去！

祠堂门外，雪糯顺着门口，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一幕：上老夫人自戕了！

上元偶有所感，侧脸，目光怨毒，冷冷的看着雪糯。

都是她……如果没有她……

雪糯被上元这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仓皇而逃！

皓月当空，星辰密布。一阵夜风拂过，树上落叶飘落。雪糯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双眸呆呆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沐司悄无声息的走到雪糯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一片白色，雪糯抬头仰望神尊，不施粉黛的脸上都是自责。

沐司微微一愣，默默的看了雪糯片刻，开口：“不是你的错。”

雪糯的眼泪顿时涌出来，她连忙用手擦了，有些尴尬的笑道“神尊在说什么，小仙没听懂，小仙……”有人说不是自己的错，这种感觉真暖，特别这个人还是神尊！

沐司声音清晰有力：“上老夫人的死，与你无关。”

灵汐愣了片刻，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低声：“小仙知道，又不是我入了魔，也不是我杀了她，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他们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愿承认，想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去，他们是咎由自取，和我、和我才没关系呢。”

她眼里的泪流的更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住！

她是真的委屈，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上元为什么还要那么看自己，明显是恨上了自己！

沐司自然是看到雪糯肩膀一抖一抖的，叹了一口气：“上老太君把家族的荣耀看的比命还重要，如今荣耀不在，她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个性，才教出了上邪上元俩兄弟，得失心太重，才会被魔所惑，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缘起缘灭，皆是因她，命中注定，躲不开的。”

沐司说到“缘起缘灭，皆是因她，命中注定，躲不开的”双眼一直看着雪糯，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这话，不知道是对雪糯说到，还是对自己说的！

他心头一哽，转身就走了！

雪糯抬头看向沐司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命中注定的事，一定都会发生吗？”

那万物鼎预言的也是命中注定吗？

竖日正午，月寒宫内，沐司正在查阅竹简，雪糯端着红木托盘一脸殷勤的走了进来，直接蹲了下来，帮沐司拿杯子，帮沐司倒茶。

沐司冷冷的看着她：“说吧！出什么事了？”这只小雪狐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这么殷勤。

雪糯讪笑一下，“神尊您看出来了？”

沐司手握竹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沐司赶紧伸出右手，还捋了一下袖子，指着自己手腕上的大手镯，“小仙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神尊，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用嘛，怎么总是古神幻沙，而不是万物鼎呢？”

沐司一看雪糯手腕上的东西，眉头紧蹙，略显严厉：“古神幻沙乃是东圣尊者的重宝，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雪糯如同犯了错一般，低下了头，解释“小仙之前去东圣神渊为神尊恢复战报，结果无意中就掉进了一座山腹之内，正好看到万物鼎，恢复完战报，这东西就自行套在了小仙的手上。”

“东圣神渊可知此物在你手中？”沐司皱眉。

“不知吧。”雪糯也不肯定。

沐司默不吭声！

雪糯抬头看着神尊那冷漠的侧脸，以为他生气了，慌忙解释：“小仙也不想要它，我试了很多法子，可怎么都拿不下来。”

“看来古神幻沙已然认你为主了。”沐司自然能感受到神器在她手腕上的温顺，不是强制留下来的，是自愿的。

“那，那小仙该怎么办？”雪糯看着自己的大手镯，听神尊这么说，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她戴了这么久，也都习惯了！要是真是还给那个东圣神渊，她还挺舍不得！

沐司放下手中的竹简，顿了一回儿，开口：“此物虽是天生天养的无主之物，可毕竟东圣尊者苦守多年。你不问而取终究是不妥，即便神器自行认主，也理应知会东圣尊者一声。”

雪糯闻言，惊惶后怕的往后挪了挪：“啊？还要去呀？上次去时，小仙就遇到一位很凶的上仙，差点没被他打死。我，我不敢去。”

“本尊陪你去。”沐司扫了她一眼，站了起来。

“真的吗？”雪糯一脸的惊喜，有神尊在谁也别想动她！

沐司带着雪糯来到南天门，雪糯嘴角还挂着甜蜜的笑，不时偷看沐司的背影。

二人正经过南天门，守门天上元上前行礼，神色平静：“上元拜见神尊，见过雪糯仙子。”

雪糯一惊，连忙向沐司身边躲了躲，不知所措看向沐司。

沐司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走出南天门。

“驾云走吧！”

“神尊，小仙灵力恢复的还不算太好，神尊能不能带小仙一起驾云？”雪糯凑了过来，提议。她还真没跟神尊一起驾过云呢。

沐司皱眉侧脸看着雪糯：“你之前不是还说自己已恢复仙力，还小有突破吗？”

雪糯一愣：“啊？我说过吗？”

“你不是雪糯吗？自己飞吧！”沐司说罢，不理雪糯，直接驾云离开。

“神尊！神尊！”雪糯气恼的一跺脚，化作雪狐追去。

而两人的背后，身穿守门将服的上元双眸一直没有离开过雪糯与沐司相携的背影，目光深远而长久。

让雪糯一直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她跟着神尊到了东圣神渊，没有遇到那个要杀她的仙家，倒很开心。

而沐司只得了东圣尊者留的一句话：“万事万物，因缘际会，顺其自然，无须自扰。”

雪糯以为还古神幻沙的事已经就此结束了，根本不知道这才是开始！

翼族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深处，传来一阵幽雅而充满禅意的琴音，缠缠绕绕，清脆入耳。

黑衣男子，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头黑发披肩而下，随风飘扬，此人正是封啸，他唇边噙着一丝笑，轻垂眼睑，盘膝坐地，正在抚琴。

风声陡变，一缕疾风吹起他的头发！封啸面不改色，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一柄利剑泛着银色光芒瞬间已至，眼看就要飞到封啸的胸前！

他头都没抬，双手猛地按在琴上，一道气浪倏然喷出！

迎面而来的白衣人被气浪所击伤，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又落下。

封啸闻声，才抬起头，眉头一挑：“是你？”这东圣尊者的大弟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春申一个翻跃从地上跳起，看到封啸，很是诧异，“咻”地甩出自己的长剑：“原来是你！”

“不知在下何事得罪了仙君？不打招呼就动起手来。”封啸开口，话音柔和却难掩寒意。

“废话少说！我要拿你神魂祭天地！”想到义父的惨死，春申目呲欲裂，冲着封啸飞身而来！

封啸坐在原地，手指轻轻一弹，一道琴音发射出去，宛如神兵利刃，击倒春申！

春申再次爬起，封啸又发射出一道琴音，这次的力气比上次大了几分！

才几下，春申身上就挂满了伤痕，封啸瞅准一个空档，法力直接吸走春申的长剑，又一挥袖以法术击倒他！

春申坠地吐血，捂着胸口撑起身，目光血红仇恨盯视着封啸。

封啸不动声色的看着春申。

下一刻春申爬起，几个跃身消失在林里。

“大祭司！”赤发鬼带着数名侍卫跑过来，看到春申的背影就要去追！

封啸站了起来，摆手阻止他们去追，目光淡淡地盯着春申逃离的方向。

“大祭司，你跟他无冤无仇，他怎么会杀你。”

封啸挑眉，这也是让他不解的地方，嘱咐：“那人今日见我也是十分惊讶，看来，他并不是为那一夜的事来的？他背后一定另有目的，查清楚他的底。叫个人悄悄跟上去。”

“是。”赤发鬼带人离开。

只留封啸一个人站在林中，却没有心思再弹琴了。

怪石嶙峋，四野苍茫，秃鹫在天空盘旋，天地间一片死气沉沉。

春申捂着胸口在戈壁荒野间踉踉跄跄，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尝试多次也没能站起来，他抬头望着远方，眼中又浮起阴狠神色。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身，一步一晃往前走去，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重，剧烈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戈壁上回荡。

春申抬起头望着天上正午的太阳，光圈渐渐氤氲成一片刺目的白光，让人忍不住闭上了眼，只听一声沉重闷响，他重重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好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缓缓靠近。

春申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只听见一阵杂乱的乌鸦啼鸣此起彼伏，忍不住眼皮微颤，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视野开阔，太阳高悬，外罩着一层白雾，朦胧而神秘。春申捂着胸口慢慢坐起来，下一刻，面露惊讶，抬起手四处查看自己的伤势。

“你的伤我都已经治好了。”一道悠然的声音传来，春申下意识握住兵器，低喝道：“谁？！”

忽然，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可思议站起身，四下张望：“义父？！是你吗？义父！”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来，月光轻移，打在他的脸上，赫然是逐日！

“义父！你没死！”春申立刻扑上去，抓住逐日双臂，激动地上下查看。

逐日勾起一侧唇角，拍拍春申肩膀，一手拂开了他，声音沙哑：“是啊，我没死……但已是早该死之人……”

春申满面喜悦夹杂着一丝担忧，上前一步：“义父……”

逐日摆摆手，背过身去，负手望向天边，声音好似万般疲惫：“我全族受奸人所害，拼着神魂俱灭，方为我在魔域内冲着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吗？”说着，他慢慢转身，双目泛红。

春申一愣，不可置信地轻声道：“义父，你……入了魔？”

逐日冷笑：“是，我入了魔，因为天族将我驱逐，翼族中人也欲杀我容身之处。阿春，你是东圣尊者弟子，天族中人……”他紧盯春申双眼，沉声道，“你也要与义父为敌吗？”

春申立刻跪在地上，抬头急切道：“阿春怎会如此？若没有义父，哪有阿春的今日，阿春此次离开神渊，就是为了替义父报仇，哪怕粉身碎骨，神魂俱灭，也在所不惜！”

为了义父，他与师父都恩断义绝了，以后不是东圣尊者的大弟子了！

哪怕师父曾为自己算过，只要自己一离神渊，前程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怕，也不后悔！

逐日朗声大笑，伸出手指，将一丝魔力注入了春申的体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他低而缓的声音仿佛带着魔鬼的诱惑，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春，我要找到万物鼎，修复魔刀，我要以封啸的骨肉，祭我族冤死的亡魂！你——可愿帮我？”话音刚落，逐日眼中的血红之色以无形的光波一点点弥漫渗透，最终整个覆盖到春申的眼瞳上，化为一道刺目的红光，转瞬又隐匿不见。

春申周身气质好似有了改变，他缓缓单膝跪地，低哑道：“誓死追随义父！”说罢，抬起头看着逐日，双目透露着一丝狂热，“万物鼎，我必为您寻回！”

万物鼎！

他出师门前，小师弟可是给自己说神尊留给了师父一句话：“定会物尽其用，不令重宝蒙尘”

真没想到，万物鼎竟然会在沐司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