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 第一百零二章：巡抚与公主

马新贻知道兵部尚书邱赫、礼部尚书陈天梅和应天府尹这三位金陵城内首屈一指的官员都不是重点。只有眼前的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作为公主，千金之躯的聂慈宁从身份和气势上就占了绝对的上风。

这就是命，或者说这也是世上最大的不公平所在。考的好不如长得好（寻常的宰相一年俸禄也比不上驸马半年的俸禄），长得好不如生的好（大燕朝所有的官员当中，收入最高的永远是那些亲王、公主们，十个宰相也比不上一个郡王）。即便马新贻当上宰相了，成为大燕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高官员，他在身份上也不如聂慈宁尊贵。

作为下官，马新贻自然面对聂慈宁主动自报家门乃是应有的礼仪。而聂慈宁看着眼前的马新贻，那双充满着威严的眼睛，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芒。

这股只有皇亲国戚身上才具备的贵气，倒是让平民出身的马新贻感到一阵心惊。心中暗度，“自己也算是个人才，但这种天生的贵族气质，却不是后天可以培养出来的。”

聂慈宁缓缓地开口道：“马大人，我们家当家的。等下就要到达金陵城了，你把大门关了。莫非是打算让我家当家的从偏门进城吗？”

马新贻倒是不急不缓地说道：“回长公主殿下的话，下官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对于叶龙将军，久居边关，为国效力，威震夏国的英勇无畏表现。在下也是钦佩得紧，但相比长公主也知道，叶将军在回金陵城的路上已经遭遇过两次袭击了，虽然叶将军神功盖世，麾下都是百战之师，那些刺客尽皆伏诛。但直到现在这些刺客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倘若大开城门，金陵城内到处都是人，保不齐会有刺客混入其中，到时候即便叶将军再勇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怕也还是会有危险。所以还请长公主体谅一番下官的良苦用心。”

马新贻的一番话让聂慈宁眼睛一动，看来叶龙被人袭击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宁州的官场了。这马新贻的消息倒是快，而且说话滴水不漏，倒是个人才。

但聂慈宁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什么大开城门，金陵城内到处都是人。今日是元月十三，即便不开城门，金陵城内也挤满了上灯的人。如此一来，还不如大开城门呢。另外聂慈宁对于自己的丈夫的脾气是了解的，她明白只有从正门走进来，才能证明他们叶家的地位。

聂慈宁缓缓开口道：“多谢马大人对我们当家的关心，但我们当家的脾气我了解，比起为了自己安危，而关闭城门，让来往的百姓不方便。他更喜欢与民同乐，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还请马大人给我一个面子。大开城门，放我夫君进城。况且马大人你把主城关闭，只开了几个侧门，莫非是相让叶将军回城之时，还要和外面的那群庶民”

此刻高贵的长公主聂慈宁作为公主竟然主动向马新贻开口，要马新贻给她一个面子了。这样子的举动在在场的其余官员包括南京兵部尚书邱赫、南京礼部尚书陈天梅和应天府尹雷月胜在内的三人都有些吃惊，不过他们三人此刻心中都明白，或许高贵的长公主真的是被逼急了。

如果是一般的官员，此刻就会给聂慈宁和叶家这个面子，先不管聂慈宁长公主的身份。叶家可是金陵城真正的地头蛇，叶龙将军掌管着整个大燕最为精锐的三十万边军，不仅仅是凉州、蓟州和晋州三州，即便是燕州和南边各州的地方驻军将领当中都有叶龙的老部下存在。而叶家作为金陵城的地头蛇两百年，即便没有叶龙将军的横空出世。叶家占据着宁州，也就是大燕科举最为繁盛的地区。门生故吏可谓是遍布天下。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得罪叶家和聂慈宁的，但马新贻就不是一个一般的官员。

作为凉州人，他继承了凉州官员身上的硬骨头。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靠着军功，凭借着砍人头爬到了现在应天巡抚的位置。所以马新贻依旧是那样子强硬地回绝了聂慈宁。

“还请长公主殿下不要为难下官。叶将军在边关劳苦多年，也是为了这满城百姓的安危。可以说，金陵城能有今日之繁华，得感谢叶将军在边关的几十年血战。但百姓乃是我国之根本，我相信即便是叶将军，和百姓一起排个队。应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马新贻依旧是那样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见到马新贻如此强硬，聂慈宁怒了，但她这么多年在皇宫深处养成的气度还在，尽管双眼都喷出了怒火，但为了避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失她身为公主的身份和尊严，也只是拂袖而去。没有想象当中的怒火中烧，大发雷霆。

这也是聂慈宁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虽然她具备一定的政治素养，但比起马新贻、邱赫、陈天梅和雷月胜这种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而言，聂慈宁差得太多。官场之上一点风吹草动，这些老油条们，都能捕捉得到。

其实从一开始，聂慈宁就该猜到事情不对劲的。这次陪她来到应天府的，只有三个南京六部高级官员。虽然此三人都可以算得上是金陵城内官最大的那几人了。但实际上真正起到作用的却只有邱赫这个兵部尚书，而且连邱赫最后也退缩了。

金陵城内的包括镇守太监郭安在内的其他高级官员根本就不见踪影，并非是聂慈宁没有去请他们前来，包括南京吏部尚书在内，各部尚书、侍郎等数得着的官员早就听见了风声。一个个宁愿冒着得罪叶家和聂慈宁的风险不肯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