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夏天的下午。在我们小区的小院子里。我一个人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戳弄着地上被晒得没精打采的毛虫。
“你在做什么呀。”
脑后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我认识她,爸爸妈妈搬过来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她了,我就记住了她的样子。
那又是一个晦暗的黄昏。
爸爸妈妈领着我到了新家。而她正好在门外站着,往楼道下面望着。
我看到她看到下面上来人的时候眼中闪过的短暂的光。认出不是期盼的人时她金黄色的眼睛又熄灭了。
“我在看虫~子呀。”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戳弄着虫子回答她说。
爸爸妈妈问她:你为什么一个人在门口站着呀?
我在等妈妈回来。她说。
屋里的叔叔听到她的声音出来向新邻居打招呼。她却一直盯着楼道的下面。似乎期盼着有谁会顺着阶梯走上来。
“虫子有什么好看的?”她问我。
“它们会变成好~看的蝴蝶的。”我说。
她叼着手指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伸手向那只虫摸去。我抓住了她的手。
“它有毒的。”我说。“被刺刺到后手会很~痛的。”
爸爸妈妈每天都陪着我,陪我看书,给我做饭,晚上给我讲故事,搂着我睡觉。我本来不觉得这是幸福,可我看到她才明白我是幸福的。
她又带着点好奇地缩回了手,继续叼着手指。
我们说了会话。她的爸爸回来了,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领着她往回走。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她问。
等你长大,妈妈就会回来了呀。那个叔叔笑着说。
我又在看着虫子。
她的爸爸每天都在工作。
“你在做什么呢。”她站在我身后。
我回头看着她。她已经不会吸手指了,而我还在看虫子。
爸爸的工作变忙了,但他还坚持每天抽出一段时间来陪我。和妈妈一起给我讲故事。我依旧很幸福,但我的心有些说不明的颤抖。
“我在看虫~子。”我说。又转回去。
“虫子有什么好看的。”她又说。
她不再站在门口看着楼道下面了。她每天都会很用功地学习,做家务。她开始学着洗衣服,学着做饭,学着从父亲手里接过一部分家的重担。
“它在变成蝴蝶。”我说。
她在我的身边站了一会,就回了家。她要给辛苦工作的父亲准备晚饭,即使那并不丰盛。
她的父亲每天都在工作,每天都在工作。
我从虫子旁边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她站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看她,阳光太刺眼了。
爸经常去出差,很久才能回来一次。妈的工作也变忙了,但每天我醒来都会有一份带着余温的早饭。妈回来时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站在楼道门口往下面看的换成了我。
“我在看虫子。”我说。
“它会变成蝴蝶的。”她回答我。
我已经明白那时候我心里的颤抖是什么了。我在害怕,而我害怕的已经成真了。
爸妈变得更忙了,我几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爸妈。爸妈拜托她来照顾我,而她欣然允诺了。她的脸上也挂上了温柔的微笑。
而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帮不了别人,我帮不了爸妈,也帮不了她。
我又做噩梦了,梦到爸妈再也没回来。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鸡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听到了大厅传来的呜咽声。我悄悄推开门,看到妈在大厅的沙发上抹眼泪。
爸呢?我问。
“它已经变成蝴蝶了。”我说。
她似乎有些疑惑。我又蹲在了地上,低着头看着虫子。
我在医院里看到了爸,他躺在担架上,他的脸变得很白很白。我踉跄着跑到他身边,他勉强睁开了眼睛,握住了我的手,他握得很紧,又慢慢松开。
“别太伤心了。”她搂着我说。
我摇了摇头。
她的父亲开始休息了。她开始为我准备晚饭。
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来找我吧,我在东大街的酒吧里等你。有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对我说。
妈也变得更忙了。我们都变忙了。我不怎么能见到妈了。
等我再见到妈,妈的脸上已经和爸一样蒙上白布了。
噩梦成真了。
她的父亲希望我们结婚。她的父亲是个善良的老爷子,他希望我能渡过这段难关。可她拒绝了,我也拒绝了。
老爷子不能死在我的手上。她也不应该成为我身上悲剧的牺牲品,不应该成为填补空洞的补丁。
她的母亲和有钱的小白脸跑了,留下了一大笔赌债,全压在了她父亲头上。老爷子准备让我们两个离开这里,他留在这赔命。
老爷子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搂着她说。我感受着她原本细嫩的手上积攒出的茧。
我一定要想个什么办法,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已经没有什么我不敢做的了。
我来到了东大街的酒吧,换上了他们给我准备的夜行衣,还有锋利的匕首,匕首上抹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我来到他们告诉我的地点,一个港口的仓库里,我捅死了在那里谈话的两个肥头阔面的人。但很快警察和私人卫队就包围了工厂,我想必今天就会死在这了吧。但无所谓,只要那份钱送到了就行,那份救命钱。
但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另外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中年人把我救了出来。
我真不能让你重蹈你父母的后辙。他说。
我才知道爸妈是冒险者。呵,冒险者,多光鲜亮丽的名词。
人们只看到那些成功的人满载而归,却没看到失败的一个个都因为冒险而进了土馒头。
但总归,我活下来了。我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我恨不得立刻告诉她,咱家有钱了。
但我只来得及看到她留下的字条。
“对不起。请求你照顾好我父亲。”
“我爱你。”
那个清晨,我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戴着手套和口罩,把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制成了标本。
她把自己的命卖给了长天城,卖了十五万金,而我的报酬,迟迟未到。我再去东大街的酒吧,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她的命换来的钱被讨债人尽数收了去,老爷子受不了如此打击撒手人寰。
而我,在邱叔的手底下干活,他开了个小饭馆,我是他的伙计。我不怪他不给我更多的钱,他没有义务帮我,给我一口饭吃我于情于理都应该感恩戴德。而十五万金,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才能挣出来的钱。
我浑浑噩噩地活着,看不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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