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群星璀璨时 第八章 秋季攻势·盗火者劳拉

区域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丝受到干扰的信号：“有人吗？有人能来救救我吗？它的舌头们马上舔到我了！”

这句话显然是异国的语法，经过通讯频道的翻译传到了诸葛国强的耳中。那是一名女子的虚弱呼救。

“奶娃，王斯图，你们顶住，我去那个呼救的坐标点看看怎么回事。”

“诶，诸葛国强，不是说好了按兵不动，坚守待援吗？”

“放心啦，你们能顶得住这个怪物的。”诸葛国强没有理会斯图尔特·王的劝阻，在永夜视角下，找到了在峡谷西北角数百公里外的信号源。那是盗火者的星条纹章，在星空下熠熠发光。看来情况已经十分危急，这名呼救的女子宁愿冒着被同类劫掠乃至杀死的危险，也要在永夜视角下标注自己的坐标，暴露在猜疑链中。

二元世界数百公里的距离对觉醒者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在永夜视角下，二元世界的有限区域内就像铺平的纸面。在纸面建立一个平面坐标，让每一个点都有一个具体的坐标。通过修改横轴与纵轴的参数就可以平移某个点。反映在二元世界，就如同打开了一条时空隧道，瞬息便至。然而，并不是所有觉醒者都拥有这种才能，也并非在任何是空间领域都能施展这样的才能。

当诸葛国强再次展现他绝妙的穿梭时空的才能时，奶娃不禁问了一句：“你确定他只是一个第欧根尼人？”

“我在审判者领域留学期间，曾经听说过，根据永夜世界的理论，部分觉醒者是可以观测得到时空的缝隙，并且找到那条通道的。要不然你以为那些原住民和原血之心的守护者是如何把原血之心藏到虚空的缝隙中的？”斯图尔特·王继续说道：“据说永夜贵族开启的战场就如同一个个小房间，这个小房间里的规则保持一致。既然房间的本身就具备可穿梭性，存在穿梭通道，那样的话在房间里面，从柜子穿梭到抽屉，是合理存在的。这就是凡人的高能物理学说里面所说的，在这个宇宙中，物理法则是均匀的。”

“行了行了，我可不是一个好学生，我可不想追究我的力量是怎么来的。我只知道我可以用我的力量来做什么，以及，能不能与这个虚空生物抗衡！”

“那就让我们来做点什么吧？奶娃，看我发给你的作战方案！你来充当诱饵，并且完成高难度战术动作。”

“没问题！交给我了。”

奶娃驾驶者机甲逼近虚空生物，在它面前挑战。

就在虚空生物作出反制的一瞬间，奶娃驾驶的朱雀10089发出预警，并且完成自动反应。

朱雀10089双手撑住凭空出现的触手，从触手的缠绕中跳出来，然后往张开的口器中塞进高爆弹。在脱离触手纠缠之后，机甲尾部喷射出高温蓝焰，飞上高空，艰难逃离其余触手的追击。在触手无法触及的制高点，朱雀10089张开蓝焰攻击刃，由上往下极速坠落，剖开两条粗壮的触手。紧接着往虚空生物的躯干发射了数枚穿甲弹，在虚空生物的身上开几个孔。

“斯图尔特，快，把所有的高爆弹打进去！”

然而那怪物断臂求生，把上半截身体藏进虚空，只留下彻底失控，肆意攻击人类的触手。漫天的火光与高爆弹的余波形成气旋，一道火龙卷直冲峡谷上空。

在峡谷西北角。

虚空生物发出那种令人烦躁的声音：“cthulhu”。地面散落着深蓝底色与红白纹样涂装的盗火者机甲残骸。机体上驾驶员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由于机甲能量核心部位防护异常坚固，用以保护核心，以图重复使用，所以再残破的机甲可能都有一个完好无损的机甲核心。

那两具机甲很可能是被虚空生物绞碎的，它们的驾驶员则明显受到了口器的撕咬。这支盗火者小分队的第三台机甲此刻正被虚空生物高高卷起，被送到虚空生物的头部位置。很显然，虚空生物在观察凡人的造物。

机甲驾驶舱内是一个年轻的盗火者疆域女性，一位很典型的盗火者女性，丰满修长的身躯，雪白的肌肤以及金黄色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中间有一只小巧的翘鼻，让她的侧颜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该死，没有人来救我吗？现在我即使弹射逃生舱，也没办法活下来！”

就在这时，区域通讯频道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你好，可以把你的准确定位发给我吗？”

盗火者劳拉虽然觉得奇怪，并且充满了警惕，但是还是在区域通讯频道广播了自己的具体位置。驾驶舱里的电流紊乱，灯光已经被破坏了。只剩下那些闪烁的指示灯，泄露的冷却液让劳拉感到寒冷。那些暗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黏液即将从那一圈圈从钢壁中长出来的口器中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劳拉恐惧而紧张地回复道：“谢谢你，陌生人。我认输了，我们三台机甲的能量核心都可以送给你们。只是，这个怪物已经杀死了我的两个同伴。”

“来吧，我们走。”那道温暖而坚定的声音如同近在耳边。劳拉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抱在怀里。紧接着，刺眼的明亮让她闭上了双眼。光照与空气的流动让她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已经从机甲里出来了，并且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他们稳稳落在地面。

“你是，补天者？”

“严格来说，我只是一名清洁工，非常幸运，有一条通道能够到达你的坐标点。否则，可就危险了。现在我们必须跑远一点，等我观测到另一条时空间通道之后，我们才能继续穿梭。”每一条时空间通道都只能进行一次穿梭，之后这条通道将不复存在，湮灭在虚空之中。

“那么你肯定是一名是伟岸者。”伟岸者，是觉醒者之中流传的一种尊称。

“或许吧，不过我只是一名清洁工，专门为永夜战争的参战人员服务，打扫战场，提回收站收集战利品的清洁工。”

“你好，伟岸者，你可以叫我劳拉·劳伦斯。盗火者重型机甲驾驶员，西西弗斯型5731。”

“我叫诸葛国强，一个第欧根尼人。”

“哇喔，太酷了，你还是圣哲第欧根尼学派的成员！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圣哲的学派呢！不过你们都是一群封闭小圈子的怪人。”劳拉欣喜地笑起来，她是那种典型的盗火者疆域姑娘，直爽，自来熟。

一道巨大的触手追逐着两人横扫而来。诸葛国强抽出背后的拜伯尔斯之剑，将那条触手裁为两截。

“走！抱紧我！”在永夜视角下，诸葛国强观测到了一条通往峡谷方向的通道，于是打开时空间通道，抱住劳拉躲进了时空缝隙。由于难以维持更长时间的稳定性，时空间通道入口关闭之时，拜伯尔斯之剑的一半还留在外面，被整齐切断。

“劳拉，是啊，我就是在十年前的秋季攻势中遇到你的。”

雨声逐渐清晰起来，红黄相间的探照灯扫过诸葛国强的视线，让他的思绪逐渐从十年前回到当下。

诸葛国强听到了破空之声。很显然，来者是个笨蛋。他以为大雨会掩盖他的气息，殊不知，诸葛国强并不追踪人的气息，他在俯瞰整座城市的气息和感受雨帘的扰动。在诸葛国强的感知范围之内，任何异动都像一滴水珠滴落在平静的水面，一圈圈波纹不断扩散。以往在战场上，诸葛国强甚至不需要精确定位，只需要朝着那个方向进行范围攻击，胜负就在一瞬间。

飞速投射过来的刀刃如同卡顿的游戏画面，诸葛国强很轻松地从不连续的片段中截取刀刃，并且稍微一用力，就捏碎了气息的传动装置。这种放大和强化觉醒者气息的装置一旦被破坏，这把刀就成了造型修长的菜刀。

觉醒者是指经过某种基因突变觉醒了永夜世界血统的普通人。普通人觉醒了永夜世界的血统，从而获得了超越人类的力量，正确来说，是恢复了超越人类的力量。在永夜贵族掌握的人类真相中，永夜世界血统来自“原住民”。有一支“原住民”后裔被流放到二元世界，并且受到永夜贵族的强制稀释。

觉醒者为永夜贵族服务，或者作为清洁工参与到黑暗战争中；或者作为暗杀者执行世界贵族的腌臜手段；或者监督永夜贵族在二元世界的代理人，成为永夜贵族操纵二元世界的工具。

诸葛国强并不热衷于为世界贵族服务，他是一种特殊的觉醒者群体：游离者。他不希望和觉醒者厮杀。在诸葛国强看来，威慑敌人的最有效方法，是最快速地结束战斗。既然有无数个人都想和你打一场生死之战，而你又没有精力去应付，那就让他们知道，来挑战你等于自杀。诸葛国强从十年前一直到现在都秉承这个原则。

诸葛国强身随意动，跃上高空俯冲而下，像猛禽扑中小鸡一般，在前方拐角的墙边紧紧扼住一个觉醒者的脖子。飞溅的水珠散开之后，那个觉醒者的身体已经深深嵌入墙体中，墙体的龟裂纹向四方辐射开来，整面墙已经摇摇欲坠。觉醒者惊恐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然而凌厉的攻击此刻才连绵而来。

诸葛国强似乎警觉起来，他提高音量向空洞的黑暗角落问了一句：“垃圾，确定是用来对付我的诱饵吗？”

回应他的，是破甲弹组成的火力网。东南制高点、西南和西北三个方向的火力点同时向诸葛国强喷发火舌。在最远不过100米的距离，破甲弹以每秒800米的速度射向诸葛国强。诸葛国强提起一口气，向四面八方释放他浑厚的气息。瞬间爆发的气息压缩周围的空气，使之形成一层致密的气膜。上百发高速旋转的破甲弹拖着长长的尾迹如同精虫想要钻入卵子中一样在气膜的表层打旋，至而减速，爆裂，在大雨之中绽放出一朵朵高温的烈焰之花。伏击者的枪管因为瞬间能量负载过大而高温红热，雨水落到枪管上发出滋滋声和热蒸汽。伏击者未能秒杀敌人，他们已经暴露了，如果还待在原地不动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死亡。但是，在诸葛国强的视野之内，没有敌人能够逃出生天。诸葛国强三连跳，从西南、西北到东南，直线出击，无视任何阻碍，锐角转向，没有丝毫迟缓，就如同一道闪电在三面镜子之间折射四次。当他回到原点之时，第一个被击杀的敌人才倒下。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跪倒在地随后在无力的挣扎中死去。

第三波攻击紧随而至，似乎潜伏者不希望诸葛国强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仿佛无数片刀片折射着不明光源，从不同方向的建筑缝隙中弹射而出，像跃动的幽光碎片一样，飞舞旋转，形成光刃风暴。

诸葛国强若有所思，他问：“劳拉，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真的想杀你一次！”

回话者正是在回收站行凶二人组的觉醒者劳拉。劳拉巧妙利用地形从不同的方向投掷飞刀，通过气息装置操纵这些刀片让它们稳定进入弹射轨道，形成光刃风暴。当光刃惯性形成风穴，在诸葛国强附近形成低气压中心，光刃风暴就会在向心力和高气压的作用下朝风穴的风眼压缩，千百片光刃将会撕碎诸葛国强。

“看来你是真的想杀死我。”

“这是你自作自受。你无法在低压领域中释放气膜。在非永夜战场之外的空间，你也无法观测到时空间的裂缝，你逃不了的。虽然很难过，但是我将为亲手杀了你而感到有所慰藉。”

光刃风暴摧毁所有与之接触的物体，与飞溅的水花形成绝美的死亡领域。

“你知道的，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我要面对无数次绝望的时刻。但是，这一刻不是。”

诸葛国强像告诫自己的孩子那样说出这句话，他举起右手，果断向左摆动3226，细微的气流在他的掌心凝固成肉眼可见的气针。那枚散发着寒意的气针在诸葛国强掌心的强压推动下，伴随着摩擦气流的激鸣、穿透刀刃的响亮，以超音速发射出去，气针的音障在诸葛国强的掌心晕开。

劳拉应声而倒，在她抵达落脚点的那一瞬间，气针穿透她的左肩。她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只是气针强大的惯性让她无力站稳，摔倒在地。光刃风暴失去控制，歪歪扭扭旋转了数秒之后，哗啦一声瓦解了，被密集的雨滴埋葬。

诸葛国强扼住劳拉的脖子，却并没有用力。他的拇指不停地在罗拉的耳垂和颌骨之间摩擦。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杀你。”

“眼睁睁看着你背叛我们，让我比死还难受。”

“我只是一个捡破烂的，到底是谁一直对我紧追不舍，不肯放过我？”

“米斯特诸葛，一个伟岸者不会因为声称自己佝偻着而失去高度；一条巨龙不会因为声称自己潜藏着而失去威慑；你，并不会因为声称自己放弃血统的身份而湮没于凡人。”

“我只是一个唏嘘的破烂仔。”

“一个唏嘘的破烂仔？一个唏嘘的破烂仔会让源源不断的潜伏者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追踪他吗？一个唏嘘的破烂仔会让前赴后继的觉醒者为了保卫他的生命，默默无闻的死在散发着恶臭的黑暗角落吗？”

诸葛国强站起身来，掐着劳拉的脖子高高举起。

“我不想解释太多次，我也不想向任何人乞求太多次，你听清楚，我只是一个唏嘘的破烂仔，是谁对我紧追不舍，步步紧逼？我只要干掉他，我就能安安静静地当我的破烂仔了吧。”

“狗屎，我喘不过气来，我怎么告诉你！”劳拉想拼命扒开诸葛国强的手，她的脚因为缺氧胡乱踢蹬着。

诸葛国强赶紧把她丢到地上，连忙道歉：“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狗屎！法克你的assholl！”

“快说，是谁，我讨厌被人威胁！”

“想要至你于死地的是全知火炬·盗火者大统领·斯多亚导师，马斯特（master）千禧。”斯多亚，或者说叫做“画廊”，是多位圣哲学派的联合体，他们的领袖被称为斯多亚导师。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原本占据主流的芝诺人（芝诺学派的成员）逐渐凋零，再也无法领导大局，因此，“画廊”学者推举了他们的“共主”，历代共主的称号就是“斯多亚导师”。

诸葛国强听到“千禧”这个名字，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他与千禧的往事迅速闪过脑海。他与千禧的友谊和决裂开始自十年前的相遇。

两个朝气勃发的年轻人曾经相约：“以东经11327这条经线为界，瓜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