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仑街的魔法杂物店和它的店长 第十章 无言的世界

只有卡登尼夫人，贝诺，希乐，还有桑伦进了奥夫先生的房间，房门紧闭，索鲁先生和仆人一起守在门后，尽身为朋友的责任，我则是应约翰尼医生之邀，和他一起在卡登尼家的庭院里闲逛一圈。

虽已二月，离春尚有一段时间，微风钻入衣服，便足以给人切实的寒冷。

庭院经过了尽心的打扫，那些干燥的落叶被堆积在树下，几叶泛红的仍挂在树梢悠悠摇晃，绿的新芽已经长了出来。

“乌修先生知道贝诺少爷为奥夫老爷治病，实则被骗取了多少钱吗？”约翰尼先生问。

“五千响克？”我随口报了一个数，因为下意识地想起了莲奈小姐，至今为止，那依旧是我最大的一笔收入。

约翰尼先生笑着摇摇头：“就我所知道的，少说翻十倍。”

我有些瞠目结舌，有钱人的开销真是我无法想象的。

“那您知道我的出诊费是多少吗？”约翰尼先生并未要我猜，“仅仅五十响克。”

“以战马区的物价而言，真心不贵。”这次，我则是想起了那个岩烧板栗蛋糕。

“可即使这样，这个世界上依旧不缺少没钱看诊，缺医少药的穷苦人，这不是我或者说更多医生无偿看病就能解决的，这是个无言的世界啊，自科学革命以来，生产力提高了，贫富差距也更明显了，而卡登尼家，幸运的是富裕的一方。”

我的学生玛莉娜，曼特宁一家……

“您到底想说什么？”我被他的话触动到了，因而问他。

“没什么，只是不想将这些话闷在心里，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乌修先生是这里最合适的人选，”约翰尼先生意识到这样长吁短叹没有意义，转而问道，“乌修先生以为，这次的事件会如何收场呢？”

我低头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之后抬头冲他微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我，无法知道。”

奥夫先生房间内。

桑伦盯着奥夫先生的脸，声音很轻却很坚决：“老爷，贝威威尔和约翰尼医生，请您选一个来继续治疗。”

其余人都惊讶看向桑伦先生，奥夫现在虽然昏昏沉沉的，意识却十分清醒，他同样盯着桑伦：“好啊，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没有吱声，连卡登尼夫人也不敢开口了。

奥夫·卡登尼粗重地吸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叫贝威威尔过来。”

桑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卡登尼夫人却是哭泣地喊了一声：“老爷，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奥夫疲惫地合上眼，“不管怎么说，贝诺他，终归是我儿子啊，我相信他，这个家，也迟早是要交给他的。”

听完这番话后的贝诺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远远地听到他从窗口传来的哭声，我知道，在这充斥着悔恨，悔悟的哭声中，这次的事件，圆满落幕了。

只是，眼下还有一件小小的事需要我处理。

两位魔法部官员和我当初一样被拦在了门口，守卫小哥非常为难，他知道老爷一向是严令禁止魔法部的人来的，要是放他们进来，没准不到第二天自己就要被开除，那两位先生也很生气，自己是接到报案来的，却被拦在了门外。

好在我及时赶到，说明了情况，

阿尔盖尔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跑到我脚边，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那两位先生是因为阿尔盖尔貌似一路跟着他们，他们却丝毫没有发现，这是何等智慧的使魔，而贝威威尔则是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往后缩，手臂拼命地遮挡视线。

我看着他身上的伤，一阵哑然，旋即蹲下拍了拍阿尔盖尔的头：“去，向他道歉。”

阿尔盖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则耐心地解释道：“我要你抓住他，如果他反抗，我们当然可以自卫，但我们唯独没有施暴，动用私刑的权利。”

阿尔盖尔有些委屈地哼了两声，终究还是不情愿走向贝威威尔。

而我的这番话或多或少地使那两位官员产生了好感，给我们让出了一条道，我在他身旁蹲下，说道：“贝威威尔先生，我的使魔对你造成了伤害，身为他的契约者，在此向您表达歉意，就技艺而言，您非常出色，但你伤害老者，诈取钱财的行为无法原谅，在我这里绝对称不上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希望日后您能自重，将自己的能力用在正途。”

贝威威尔抬下手臂，看着我声音颤抖：“你说我技艺出色？”

我点了点头。

然而我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一番话和一个动作，却让贝威威尔趴到地上涕泪横流：“没有人肯正眼看我，如果有人肯重视我的话，我又怎么会……”

不出所料，魔法部的先生们在奥夫的卧室里发现了贝威威尔使魔的痕迹，事实上不用如此，贝威威尔也已经招供他的罪行了。

卡登尼先生的身体始终是难以恢复如常了，好在贝诺少爷主动和希乐小姐进行了一次交流，二人最终达成和解，希乐小姐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家族的产业交由她手打理，而贝诺少爷则在一旁学习，终有一天，这些东西会叫到他肩上。

桑伦先生被随后到的警察厅警官带走了，这位年已迟暮的老人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辞去了自己一生的工作，难免令人唏嘘，好在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心满意足。

几年后，约翰尼医生以这件事为灵感，和某位钻研魔药学的学者，联名发表了一篇关于魔法与医学的论文，深入分析了魔法中诅咒的治病原理，以及在医学方面的解释，并大胆地提出了魔法辅助医学治疗的设想，在医学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至于我，则在事后反思，觉得这件事件虽然与魔法相关，但实际上却是魔法部的内容，而我在魔法师的同时，还是星罗万象的店长，而且也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名店长，处理客人们的日常琐事，而不是这类豪门贵族的恩怨，这次是索鲁先生的委托，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件，尽可能不会参与了。

圣诞历1699年2月8日，晨。

我和索鲁先生是在6日的晚上出发，说实在的索鲁先生还好，我可是实实在在的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忙碌奔波，才处理好卡登尼府邸的问题，终于在这天踏破晨雾回到了佐伯仑街。

“师父，阿尔盖尔，欢迎回来！”在店门口等候已久的玛莉娜见到索鲁的马车以及我的身影，露出满心欢喜的笑，小跑着过来飞扑向刚下车的我。

我从背后摸了摸她的头，很高兴见到她已经从感冒中完全恢复健康了。

索鲁先生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待我们喜悦过后，才走来问我：“乌修，这次你做的很好，我给如何酬谢你呢？”

“从我刚来圣伯多禄，您就给予我了巨大的帮助，要酬劳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真心说道，不过一点不要对索鲁先生似乎也不太好，于是转念一想，“这样吧，过几天就要叫房租了，就用这个月的房租相抵吧。”

“没问题，”索鲁先生闭着眼笑，“你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看样子，索妃尔也可以放心地交给你了。”

“那是当然。”太过放松的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反应过来之后，笑容旋即凝固在了脸上，“您说，索妃尔……”

“师父，你不知道吗?”玛莉娜眨眨眼看我，“索妃尔姐姐很早以前，就把你和她关系告诉索鲁先生了。”

“哈？”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我猝不及防。

索鲁先生走近，大笑着拍我的肩膀：“正好离你开店还有段时间，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聊聊这个话题了，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