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汁，永远不甜 第十七章

路上，她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林洋似乎在安慰她的那一刻完全变回了曾经她认识的那个样子。

至于她为什么说那句话，一切追溯到初二。

那年夏天，她发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学校天台。

平时很少有人上去过，她也是在一次偶然机会中发现的。

很多人喜欢跑到天台大概是因为天台这种地方一目就可以望得很远，那一刻，世界都变得在变小，只有自己是最初的模样，懂得那个道理后，一瞬间也就变得强大。

所以只要一旦心情不好，她就会跑到天台吹风。

在一天，心理老师给他们留了一个课后作业。

————“活着的意义在于？”

原本心理老师在洛静心中是一个神明般级别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可是。

这种问题分明是那种只有脑中缺根筋的人才能问出的问题。

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还要出现到大部分文章中？仅仅是输送一些惊心动魄而无用的狗血鸡汤，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也许每个人的见解大不相同吧，洛静很久以后才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出问题的答案。

就像是一道政治大题。

需要不少身边的人，一步步带你探索，找到答案。

由于宿舍其他人都要留在教室默写数学公式，所以洛静是第一个回到宿舍。

早早洗好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返回班级了。

班上空无一人，离晚自修开始也有二三十分钟，况且班上的空调还没打开，整个教室都是闷热的。

倒不如。

去天台，她想。

夏日的晚风就像是洗完澡后的冰汽水，没有任何的杂质，清新、凉爽，一切的坏情绪都会飞到脑勺后面。

她在天台上观赏过从市中心升起的骄阳，也看过伸手不见十指的夜。无论是怎样的景色，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天台上出现，都是一种属于她独特的秘密。

洛静双手趴在栏杆上，仰面抚摸着一切暖风，仿佛是想和和它融为一体。那种无比治愈、洒脱的感觉由内而出，她很享受。

远处传来一阵响声，“你在干嘛？”

洛静被这个动静吓得右手滑离了栏杆，下巴狠狠地砸到了水泥台上。

并不夸张！

她捂着下巴，痛得额头直冒冷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赶紧找出这个让她磕着下巴的‘罪魁祸首’。

洛静带着虎视眈眈的眼神一个大转身，只为一个目的，用眼神杀死这个还未谋面的凶手。

只不过，她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凶手。

面前的是一堆还没处理的水管和不知谁一顿乱堆的泥砖，还有不确定从哪里传来的混杂泥土的气味，这种味道腥得让人作呕。

得亏，她发现声音不是从她后面，不一会儿，声音又从不远处的地方传出。洛静闻声弓着猫身、悄悄地走过去。声音逐渐变大，代表着她离声源越来越近。

“小小年纪你别想不开？你快下来！？”

洛静不难听出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只不过，怎么越发听着有些耳熟。

她依靠在墙角边上，视野渐渐开阔，两副背影像电影般的出场映入了她的眼帘。

两个角色，一个是在水泥台上，像是一个即将面临绝境的大侠一样。另一个则是在地上用一只手，朝向着大侠，仿佛告诉她，在他这里，永远都会给她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少年拼命地向大侠示好，时刻担心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蠢事。

在一瞬间，连躲在后面的洛静都没反应过来，少年一把抓住水泥台的人，借着后劲的势力拉下。

“你干什么啊林洋！你就不能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被救下的女生对着背部紧紧靠地面的少年吼道，一声而出，潸然泪下。

林洋？！

背影确实像是。

洛静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就不能好好活下去吗？即使生活是那么的…那么的…”林洋卡顿地说，好像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人。

“喔！那么的不如意…”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可是还是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完成，比如说你的愿望不是要和小王子一样，看44次日落吗？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现一个地方能做这样的事，但这不代表着没有。你看，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还需要你去探索的事，你就这么离开，你愿意吗？”

真能掰，洛静浑然不觉、感叹道。

林洋用一只手撑着地板，用尽力气将他们两个坐了起来。

“如果你再遇到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说，楚阳！我一定会像小时候你安慰我那样来安慰你的。”他说。

被叫作楚阳的女生听到这句话后，哭得更加猛烈了，泪眼朦胧。

“原来他们小时候就认识啊！”洛静小声嘀咕道。

很久以后，每当回忆起这个场面，她都会隐隐作笑。

也许这就是林洋能受欢迎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也许胡编乱造的人才适合这个人与人关系还不是很和平的年代吧。

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林洋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那个时候的少年，只会在别人伤心的时候，火上浇油添油加醋罢了，从来就没有遇到一个男孩像他那样温柔体贴。

虽然不是体贴的对象不是她。

这件事过了很久以后，洛静在心理课被老师抽查之前的课后作业。

她也学着林洋的胡编乱造。

“对于我来说，活着的意义不是在于所谓的物质追求，更多是精神世界的满足。就比如说，我的愿望是跟小熊维尼一块拥抱、跟辛德瑞拉跳一支美美的舞、跟米老鼠一起和世界斗争，这些我还没有做到，所以我不想要就这么结束我的生命。即使我做到了，那我相信在那个时刻，我还会有更多的追求。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于止步。”

这段话说完后，大多数人都没听懂这里面的意思，甚至还有几个觉得她是公主病犯了，但任有一些人觉得，他们再一次重新地认识到了不一样的洛静。这个小学习委员，好像比平时认识的她更加成熟一点。

随后的鼓掌声用当时她学过的比喻来说，就像是雷鸣般，响而久久不能停歇。

因洋得福。

陈超凡离开后，生活又回到重新的模样。

好像这个人就没有存在过。

她履行了对林洋的诺言。

开始拯救世界。

就诊室的人流像永不止步的溪水一般，源源不断。

不过这样也好，紧促的专注力不会让她的思绪从窗外飘出。

用她师傅的话来形容洛静就是，不做到猝死那一步，小姑娘的世界就没有休息两个字。

“我可说好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医院可是不赔钱的哦！”

洛静抬头都不用抬头，闻声就知道说话的人定是她的师傅——老何。

老何一大早看到洛静在自己桌子上写论文，不由感慨。

这个小姑娘，每次下班都是最晚走的，早上又是最早到的，这么弄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这个科室查勤多严呢！

“那倒不至于，我还想每天都见到师傅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颜呢！”

“哼！你个小家伙！”老何一巴掌轻轻地拍了她的小脑袋，“小嘴定是摸蜜了！休个假回来，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了，我这是要离糖尿病不远咯！”

洛静猛地站起来，对空气吐了三口气，“呸呸呸！在咱们医院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难道不知道，蜂蜜是有养颜美容的作用吗？如果把我的话形容成蜜汁儿的话，那我多说话，能您18岁的容颜永保，那我多说有益”

“哈哈哈哈哈哈！小静你真逗！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这花言巧语在你评优表上打a的哦！要看到真成绩你懂不？”

“但如果是全勤奖，我会向主任推选你的！”老何补充道。

洛静笑意盎然地恭迎她离开。

她可真是越来越像曾经的林洋了，胡编乱造如果有等级的话，那她肯定是食物链的顶端。她并不觉得自己多么地虚情假意。倒不如说是，在她心中，人类已经都是美好的象征了。

这样即使她在直视别人澄澈无暇的曈目时，才不会感到灵魂的愧疚了。

鼓足劲加油干的热情填补了内心中那个人离开时留下的空洞。

保持这样的热情做了不到三个月，由于医院的特殊原因，急需转正实习医生。

洛静的成绩做得比几个实习医师还要好，所以上面提前把她转正了。

转正后，同事们都约好那天晚上去喝酒庆祝实习生转正。

不过的是，她准备婉拒。

连干了三个月，是个人都会疲倦。就算是哈利波特，即使有魔法，连续三个月打boss，也会累的吧。只不过，哈利波特有赫敏，她好像…

对了！她有何茵茵！

何茵茵是搞艺术的。被亲爹叫回去管理公司后，她爹才知道什么叫作‘门不当户不对’。何茵茵简直是一个白痴一样的级别，一个快要谈好的项目，结果何茵茵因为老板的星座和她相斥，就停止合作。对方问到原因，她也老实回答。

这种理由，对方肯定是认为她敷衍了事。气冲冲地就撤了百分之五的股份。

何茵茵她爹也只能求着她赶紧离开公司，哪凉快哪待去。

不过好在，何茵茵回到江叶后，找一家公司上班，听说是大企业。还听说，当时是老板亲自邀请何茵茵去他的公司的。

这件事让她神气得不得了，吹了大半个月才消停。

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因祸得福？

这三个月，她好像很少有见到何茵茵。

即使她还在她家住，但是两人工作的时间线让她们两几乎很难见到面。

洛静在喧吵得不行的环境下掏起手机，拨打何茵茵的电话。

“bibi~~”

-没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收拾好桌面上的药品，将自己的那几份论文搁包裹里面。

“呀！小静！这就走了么？！不是待会要一起去？”坐在她对面的同事问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这几天做得实在是有点累了，想回家休…”

‘息’还没说出，老何立刻就止住了她的回答。

“那个小静啊！你先来我办公室一趟。”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到了办公室后，老何把门和窗都关上，这个场面、这个行为，很难不让人臆想连连。就像是电视剧里面，这样的情景大多数是要讲一些私人上的事。

洛静浑然不觉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何老师！您这是？”她问道。

老何扫视了周围，神神秘秘地问：“小静啊，你知道这次来庆祝实习生转正的有谁吗？”

她摇了摇头。

“今天会有咱们部的科长还有副院长会来，没准还会有院长…这种活动最好就是不要缺席，这种话我一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要不是看在…”

世界上最好笑的话就是‘我一般不会告诉别人’。每两个人就会有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这种消息不能算作秘密，只能说是情报。

情报是什么？

每个人都能打听的事情。

洛静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在另外一个转正实习生口中打听到的，而那个实习生还是在老何口中打听到的。

……

你看吧！一般不会告诉别人，所以每时每刻都是特殊情况。

她早就知道老何这个性格了。

只是假笑…..笑得脸僵得不行，如果现在有个镜子，她脸上那个被苹果肌硬挤出的法令纹应该可以拿来跳皮筋吧。

“所以啊你这次还是去比较好，懂么…”

懂…么？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去了。

主要的原因吧…家里的钥匙，她把包翻了个遍都没找着。

祸不单行。

去参加聚会的，并没有所谓的领导，最高级别的还真被老何猜到了——内分泌科科长。

老何呢？

没来的理由也是天朝传统缺席理由——路上塞车了。

洛静也不是特别排斥这种聚会，只不过她有一点点社会恐惧症，每次她接话之后都会有一个属于她特有的定理。

冷场定理。

几个同游的转正实习生正在拼命地拍着科长黑色幽默的马屁。

她偶尔也会参合两句，成长可能就在一瞬间吧。

小时候那会，没有人愿意带上虚情假意的面具，对自己尚未见过几面的人使劲拍马屁。如果偶尔有人拍马屁，还容易被群嘲。

到如今，不屑，是要在成为最强王者的那一刻，才能漏出的真情实感。

她自顾自地玩着白陶色杯子里的桂花蜜酒。

“好巧！”

这个声音她听过太多遍了，已经不存在需要猜疑了。

——林洋。

他坐在洛静后面一桌，与她背靠背。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向他点头示好了。

“哟！这不是林队么？”

科长在很早就注意到了面前这个女孩并不会像别人一样把他捧到天上，总是挤眉弄眼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过，没观察多久，他又发现眼前的这个动静。

那个和她问好的男人好像是之前在院长办公室里见到的警官，好像还是副队。

凑过来就寒暄两句。

虽然……他们互不认识。

林洋也不却场，起身和科长握了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就递给科长。

科长收下后，眼睛笑得跟月牙似得，转身就要拿杯酒敬他。

他拒绝了，“不了不了！我们等会还要回警所，开车来的。喝酒不开车，您今儿没开车来吧？”

科长蓦然解释，“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哈哈哈哈哈！”

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餐厅墙上的表钟也同时指向了10这个数字，简单敬了几杯酒，和同事们告别便离开了。

貌似在在他们聚会的时候，下了场不大的雨

街上的路灯光芒似玉，数十个飞蛾毫无头绪地飞舞着，意外的是这般情景并不会让人心燥，反而让她喟然叹好，毕竟这是夏天仅有的特色。夏夜总是这么的迷人。微醺之际，让人一不小心陷入这般陶醉中，树荫随风而奏，偶尔的蝉鸣，仿佛这一切都在谱写着盛夏的独韵。

每一次的悸动，都应该出现在夏天！

洛静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倘若电影般的美好，在现实中也能体现的淋淋尽致。

脚步止于树前，她很想要大口大口汲取雨后的变化。

一点、一点．

她已经能感同身受般地呼吸到了，那种只讲事实的清新空气了。之前所有的焦虑、压抑顷刻间烟消云散，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

你永远不知道，大自然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只不过，遽然一瞬，陈超凡的那副模样又重新烙刻在她脑海里。

她总是在念旧，有些事情也总是念着念着就旧了，就比如陈超凡。曾经的林洋，现在的他，洛静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理对待万物的，她喜欢逃避，苟且而活着。

“念旧的人就像一个拾荒者不动声色却满心澎湃。”——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