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未名 第二章 风起

“那等我死了，也会被人忘掉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吗？或者说，我偏执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快要死掉，会有人为了找我这样一个，在别人眼里不存在的人而被全世界讥笑成神经病，但也不会放弃吗？”罗素看着楚琦漆黑的眸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罗素

金云曦，著名上市公司的外籍ceo，曾被某杂志评选为国内十大杰出青年，即便是放在十年之后再去看，这位主也绝对是个标准的白马王子，高大坚实的身板，柔顺的金色发丝下，是一副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完美俊朗面容，一身整洁的白西服，永远不变的绅士风度，全身没一点刻意去炫富的气息，但这个han国人全身上下，却无处不透露出一股高贵的色调，他和那女人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更仿佛是用钱烧出来的浪漫和爱情。

酒吧里。

罗素也只是第二次来这里，这次他才看懂酒吧门口隐秘的几个小字体，高天原，据说这个不成文般的名字，却是起源于某个常年收到刀片的著名小说家。

上一次，还是罗素跟着楚琦来，借着悲伤的气调蹭吃蹭喝了一顿，可这次金云曦竟然花下大手笔，彻底包场了这全市最大的酒吧一天一夜，目的却只是作为临时的聚集地，为了等待巡礼的车队过来，迎接他们一道前往婚礼最终的举办地——传说中一个坐落在独立小岛上，充满着鲜花与浪漫的地方，谣传那里随便的一口空气，都要比罗素床底下盗版的手办要更加珍贵。

楚琦坐在灯红酒绿的一角，永远是那副与世隔绝的场景，安静却又毫无违和感。

罗素晃晃悠悠的挤过来，把抱着的一大堆酒瓶全扔在酒桌上，挨个的拧开。

“这些清酒可以直接喝，不像红酒，还要醒什么酒，不然一股子怪味。”罗素一脸得意，仿佛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看来你喜欢的女人，还不如一堆清酒值钱么。”楚琦看了看堆成小山的酒桌，随便抽瓶出来灌了一口。

“嘿。”罗素坐在他对面，从怀里偷偷拿出一瓶装扮华丽精美的红酒来。

“不是不喝红酒吗？”楚琦一愣。

“九几年的，价值连城……管它好不好喝，只要你知道下肚的是一口好几百的酒，谁又在意好不好喝？”罗素不要脸的傻笑。

“那喝了又有什么用呢？”身后传来一声低语，罗素转过头，正对上那个男人的眼睛，随意的衣着，乱糟糟的发型，清秀面庞下显得疲惫不堪的神态，哪一样都无法让人相信他竟也会懂品酒的学问。可那人眼里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罗素说不清那究竟为何物，但那火焰让人直视一眼便觉得烧进了心肺里边，干涸中罗素大口咽了一口手里散发着醋味的酒水，终于记起那个人来。

莫默，苏澜姐姐苏馨的前男友，说起来苏馨也是个出名的美女，曾和莫默一起在日本求学，但回来后却迅速甩掉莫默嫁给了另一个人，业内的电商大佬，金云曦的翻版高富帅，路麟黎。

“楚琦，君子之玉，高洁傲岸，倒是名如其人。”莫默看着楚琦，赞叹似的低语：“我曾想给我的孩子起名叫莫琦呢，女孩的话就叫莫琪儿，女子珠玉，温软怡人，只可惜，还是没有孩子。”

楚琦听着这番疑似嘲弄的话也不生气，并不理他，莫默见状笑了笑，又转向了罗素：“你也学绘画么？我在日本求学时，也颇为喜欢的，据说画师大多心意相通，你可看出我在想什么吗？”

罗素分明看到他眼底的火又旺盛了几分，罗素有种感觉，那心底藏着的必定是一腔怒火，而且那火很可能将他和周围之人烧的粉碎，不觉下意识的摇头。

“我还有事，看来，今日是无法深交了。”莫默笑了笑，忽然举杯把手里的清酒一仰而尽，继而朝着门口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罗素心里总有些许不安的压抑感，看着莫默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楚琦放下酒杯，摩挲着沾上酒的手指，却是一副不以为然模样。

“他很奇怪。”楚琦难得的开口说句话。

“不用管他，快三十的大叔嘛……还能藏着什么？”罗素一笑，把面前红酒推了出去，顺手换了个酒杯拿过来：“看过一部不错的电影，讲了一个小孩从小被人收养在客轮上，养父死了，他不善言语却有着惊人的钢琴天赋，可他十分内向，从不下船，也许是恐惧广阔的大陆吧……他曾赢下过许多，名动一时，却因从不下船被世人忘怀了，以至于无人知晓还存在如此一位无师自通的钢琴大师，有天他遇到一个女孩，他不懂得那叫做爱情，只知道那是种奇妙，美好的甜蜜感觉，他痴迷于女孩，可有天女孩要下船了，留下了家里的地址，结果呢？他没去找她，守着报废的船，最后被炸死了。”

罗素轻嗅了下酒杯就呛到几口，摇头把手里的伏特加倒掉，重新起身开了瓶清酒：“真是的，太固执的人总没有好的结局，总要像我这样有胆量啊……”

“说起来，如果你是那个钢琴师，估计也不会下船吧？如果是郑执……等等，那家伙竟然还没来，怪不得我老觉得缺了点什么。”罗素喝掉杯底的桃子味清酒，望了望四周，又坐下来闲扯：“郑执一定会天天嚷嚷着要下船的，可真到了女孩家门口又不敢进去，如果是金云曦……我天，那家伙铁定会把船买下来，送给女孩当聘礼。”

罗素捂住额头，露出一副无奈表情：“如果是苏澜，他肯定会把女孩打晕，强行留下来，那可是个魔女啊。”一想到苏澜，短暂的兴奋后罗素就又是一阵失落，起身给楚琦也倒满了酒，浅黄的液体在灯光下迷离流转，犹如正在华丽绽放的玫瑰，花瓣在七彩的耀斑下四散盘旋。

“莫默呢？”楚琦端起杯子，安静的看着那液体在气泡里升腾。

“他……是为了炸毁那艘船而出现的吧？”罗素叹口气。

“你没说你自己吗？嗯？没有自吹自擂，太罕见了。”楚琦喝下杯里的清酒，嘴角荡漾着轻微的笑意，似乎很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知道吗？那钢琴师人生最后的日子里被所有人遗忘了，只有当年的朋友，一个死胖子记得他，不断坚持寻找他的踪迹，被人嘲弄，当做疯子，所有人都相信船上没有这个钢琴师，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从未留下任何痕迹，没人记得他，到最后骨灰还都埋在了海里……一个人什么都不曾留下，又怎么证明他存在过？”

罗素忽然沙哑了喉咙：“那等我死了，也会被人忘掉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吗？或者说，我偏执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快要死掉，会有人为了找我这样一个，在别人眼里不存在的人而被全世界讥笑成神经病，但也不会放弃吗？”罗素看着楚琦漆黑的眸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人默默无语，只是狠狠碰了下酒杯，把炙热的液体全倾注到胃里去，任其翻涌。

时间无声划过，在罗素喝到天旋地转时终于等来了车队，冲天的一声怒啸，那跑在钢铁洪流最前边的是一辆亮白色的柯尼塞格，仿佛一只奔跑中的雪白猛虎，宛如闪电般在漫天尘埃中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高天原酒吧的大门前，声势浩荡，差点把酒吧的玻璃落地窗轰出几个裂纹来。

紧接着，那车门缓缓滑开，在车队的最前方，那个沐浴着斜晖的金发青年从车中迈出，双眼散发着太阳般炙热刺眼的光，仿佛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已然成为了这舞台中唯一的男主。

罗素终于明白自己有多卑微了，在这样的白马王子面前，自己始终如同外号一样，只配做一条土狗！

苏澜披着洁白婚纱长裙，看着她被身体勾勒出的美丽曲线，罗素心说这早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疯丫头小魔女了，这一刻，她更像是童话里穿着水晶鞋的公主，耀眼而惊艳。

的确，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吗？宛如童话里那般，完美的故事结局和动人的感情故事呢。罗素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

金云曦笑着解开西装的外扣，轻轻拍了下洁白衬衣后就把苏澜抱进车里，四周爆发出一片欢呼雀跃的喊声，只有罗素完全不合群，因为他此刻忽然哽咽了喉咙，鼻尖一酸，硬生生忍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被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情感。

那才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土狗……也只配看着而已。

银白的柯尼塞格启动引擎，在人群外瞬间失去了踪迹，后边一辆浅红色的法拉利开过来，停在门口，从中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向大门口四处打量着。

罗素看到了这个滑稽家伙，却是顿时破涕为笑。

“怎么，我又帅了？”郑执挑挑眉，楚琦则是拉开车子后门，把罗素先塞了进去，自己紧跟着进来坐下。

阳光下，罗素忽然莫名心悸，总觉得自己离梦里的过去越来越远，掉到冰冷的水池中，看不到尽头，不知深度，也永远挣扎不到岸边，心里更是在止不住的爆发出各种混乱情绪，悔恨，自卑，嫉妒，不安，躁动，全都扭结在一起，让他五内俱焚。

就像……那心中燃烧着愤怒之火的人。

莫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