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鳞戏波图 第一百八十九章：人生常有离别日

刘镇南微微一笑，写道：“感情之事，发乎真情，不抑不求，任其自然！”

江云天原本指望他能指点自己具体怎么做，却没想到他只是给自己讲了讲道理，不禁感到有点失望。

刘镇南看了江云天一眼，又写道：“你方才所提到的一些江湖人物，我大致都有些耳闻。佟飞云此人，我也曾听人说起过。以我的判断，你如今的武功境界已到了武林最顶尖的水准，完全可以胜过你前面提到的很多人，即便是对上佟飞云，也完全有战而胜之的机会，如今武林乱象渐成，你应该以一身所学，为维护武林正义干些有意义的事。再者说，你深受你先师穆云深的重托，振兴师门是你责无旁贷的责任！”

江云天呆了一下，用力点点头道：“大哥说的甚是在理，我也曾这么想过，却定不下决心，听完大哥今日一席话，我决心已定。”

刘镇南写道：“今日我暗中观察之时，见你以一敌众似乎毫无费力之感，功法精湛无比，招数之奇妙卓然天成，大有继往开来之势，其中有些招式，以我几十年的江湖阅历，也是见所未见，现在听你说起，才知道你这身奇妙武功源于穆云深秘赠的那卷银鳞戏波图，当前此图可在你身上？”

江云天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在！”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也绝对相信刘镇南的品性和操守，虽然这么做有违昔日穆先师的再三嘱咐，但是刘大哥有心要看，自己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便从膝下取出那卷宝图，双手奉上。

刘镇南小心接在手里，缓缓展开，他那深邃的双眸初一接触画面，瞬间便被画卷上栩栩如生的鱼跃动作所吸引。可仅仅凝神注视一刻之后，他便把宝图送还。

江云天好奇道，“大哥以为宝图如何？”

刘镇南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落笔写道：“灵机盎然，形神兼备，青云钓叟作此图时，必然已在此地静居了许多时日，否则图卷绝难臻此神妙之境，此图蕴含灵机妙处，等闲之人万难参透一二。我猜想，当年青云钓叟绘制此图时，很可能就在你我今日下榻之处。”

他写到这里，甚是感慨地仰首叹息一声，轻轻抬脚抹去前面所写的全部字迹，又落笔继续写道：“此宝图能成，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想要悟透此图之玄妙亦然。贤弟能有幸悟透图中玄妙之处，可谓福缘深厚，幸甚之至！”

江云天心中甚是欣喜，遂语带感激道：“若非大哥这一年悉心指点，多方照护，我万万不会有今日之武功成就，我看大哥身法玄妙之处，与这银鳞戏波百变身法，有不少异曲同工之处。”

刘镇南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江云天一眼，写道：“你倒是很想有心，说的没错，我精心研习游鱼戏波身法已有十年之久，两年前始入门径，至今日方得大成，你有幸得银鳞戏波秘图相助，却是较我练至大成之境快捷多了！”

江云天诚意感激道：“说起来，还要多亏大哥你的鼎力相帮，如果不是有大哥详加指点，我万万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有如今这番非凡成就，不知这卷银鳞戏波图对大哥练习鱼跃身法还有帮助吗？”

刘镇南抬手摸了一下头，又低头写道：“如果是两年以前，此图对我确实有极大帮助，可以省去我整整五年的水底摸索工夫。而现如今，我功力已算大成，此图对我，只能作为印证，已无什么大用，你还是收起来吧！”

江云天深知这位刘大哥为人一向坦诚，他说用不着，这绝非是有意客套，既然如此，江云天当即把宝图贴身收好。

刘镇南继续写道：“这一年远离尘世喧嚣，时时静居冥思，这对你毕生为人行事都会大有裨益。”

写到这里，他先是悠悠长叹一声，似有无限伤感，随后继续写道：“阴晴圆缺月须有，悲欢离合人难无，你我兄弟有缘相识一场，相处甚睦，可宴席终有散时，人生难免别离。想起你我兄弟即将分离，日后相见不知何时，怎会不伤感叹息？”

江云天猝然一惊，怔道：“大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刘镇南苦笑了一下，写道：“护卫营连番到此地，说明此处已被朝廷官差查知，已非久安之地，宜早迁为妥，况且……”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又写道：“你如今功力已大成，又值年华正茂，岂能长守山林，辜负你一身本领和大好年华，很多年前，我与黄龙山金刚寺惠远方丈是十多年的好友，曾约定今年在金刚寺会面，预计要在寺内逗留不少时日，你我难免要就此分别！”

江云天怔了怔，垂头不语。他毕竟性格沉稳内敛，尤其是在山谷里的这一年来，时常养气修性，他已能较好地控制感情冲动，纵然心中非常不舍，但实情确如刘镇南所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顿了一下，他苦笑道：“大哥，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天，只是不敢去想，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比我预料的来得早，大哥可是决定了离开的具体时日吗？”

“就是天色黎明之后。”刘镇南果断写道。

江云天又是微微一惊，却又默默无言地点了一下头，他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兄弟二人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刘镇南点了一下头。江云天惊喜道：“在何时何地？”

刘镇南看了江云天一眼，眼神一暗，摇了摇头。

石洞内一片沉静，只一会，江云天就实在坐不住了，觉得气氛格外压抑，心里感觉闷得很，站起身来，快步走向洞外。

天光微白，似乎已经亮了，几只早起的山鸟由枯草中振翅飞出，站在一方小池塘边引颈梳羽，他目光望处，处处是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大片。

想到了即将与刘镇南作别，自己亦将重返喧嚣的江猢，江云天一时心乱如麻。重入江湖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就想到过，只是他却一直不曾深思过，每天只沉醉在参悟深奥玄妙的武学奥秘。

忽然有一天，他要去接触纷乱复杂的现实，才发觉到内心里的莫名地空虚，以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离别与茫然的未来，冲击得几无招架之力。

刘镇南默默来到他身后，直到他的大手轻拍在江云天的肩上，后者才猝然警觉。

“噢，大哥。”江云天转过身来，不自在地苦笑了一下。

刘镇南略微颔首，指了一下石案，二人并肩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