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城 第100章 大雨又来

在沈恩衣青春吹动牵引的梦里，她的世界阳光明媚，有花有草，既使只有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也不存在什么生离，什么死别！

生离是什么？生离是结婚后夫牵妻的手，夫说：“老婆，我去给你做饭，你等着，老婆，我去赚钱，你等着，我哄孩子！你等着！或者英勇一点，说老婆，我去保家卫国，你等我！”

这是离，但离充满爱，更是为下次更好的重逢作铺垫，死别又是什么？死别就是坦白去处，一个人和另一个，或者一个人弃了另一个人去了一个不会回来的去处，但在沈恩衣心里，结了婚的人有爱避护，不存在生离或死弃，不然还结什么婚！

结婚是神圣不可回头的，爱就一路相扶相持，生到老走到老。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李老师的突然死亡而草草结束了。

沈恩衣不敢相信，像李老师这么一个爱笑骄傲又干净的人会有一日面目难堪一动不动躺在潮湿阴冷的几尺墓地。

溺水？他会游泳吗？怎么沈恩衣不知道，如果不会游泳，那么下班后也不会想到下河游泳，如果他知道这一去抛妻弃子，他还会亳不犹豫去游吗？

如果他不去游泳，那么现在，他至少还活蹦乱跳，朝气篷勃的。

死了埋进几尺墓地，一堆腐尸烂肉，再过几年一堆白骨，光是想想都害怕，沈恩衣越想越觉不对，一会她觉李老师没死。

若李老师没死，那他还在那个地方幸福活着！

沈恩衣往村头跑，村头的人说：“那个李若洁死了你知道吗？李若洁！”

沈恩衣往村里跑，村里的人说：“李若洁死了，下班游泳，落进河头死的，刚刚我从那边过来，尸体已经打捞，并且顺利运来！”

沈恩衣不相信，不相信又不能当场去看，她焦灼不甚，上蹿下跳，一会跑这一会跑那，全都是李老师溺亡的消息。

傍晚时分，她累了，跑回学校，在树那儿呆着，这期间不断有人过去参加葬礼。

“可怜呀可怜，两老老临老临老来了，才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可怜他的老婆，年纪轻轻就守寡，他们的孩子还有些时日就要生啦，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爸爸，可怜的命呀！”

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就撒手人欢，这是李老师。

沈恩衣想到那个被李老师叨念的文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回家，在别人家的庄稼地那里抄近路，从那到那，路不过百米，你为什么要省几脚去踩别人的庄稼！”

文同学经常吹牛，说他很小的时候就看到尸体，夜晚能和鬼一起打架，因为他抺了牛眼泪，看到鬼，他看到鬼也不怕，都是从容不迫地和鬼像好哥们勾肩搭背一起玩！

他放学回家经过的路许多坟，黑土地更是长了许多参天大树，特别是下雨天更是鬼气弥漫，阴森恐怖，去那干活的人天没黑就全都收拾回来。

“太阳一落，那儿就全都黑了，呆多一会都害怕，但走出来外面，天还是明的。”

那个地方有块断碑，断碑的祖坟就在小路边边，那一带也是村里葬墓集集，风水宝地，当年革命，地主也是去那杀的。

砍人，长冲，大地，青岗堡。这些都是它的名。它也是夏天蛇虫特别多，冬季白日最少的地方。

大家都说那半块断碑是被天雷劈的，生怕雷，死怕雷，雷代表永生永世正义非常的天，人斗天不过，只能信只能敬，但这碑生生给雷劈了。

“里面一定埋了一个坏家伙！”人们说：“才连死了老天都不肯放过，你们看，那里那么多坟，雷左边不劈右边不劈就只他中间一个，一定坏事做尽，想到这，许多人都怕，毕竟是个恶人，连鬼都恶，还好老天有眼，劈它！”

这就是人们口中的雷劈，雷只劈坏人。也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坟，既立起碑，劈了再立一块便是，立了劈，劈了立倒没听过！

文同学说：“世界上根本就没鬼，鬼呢，也全都是人的心里作用，你心中有鬼，看什么都像鬼，这叫自己吓自己，大不了我退它一万步，就算世界有鬼，鬼也没有人可怕，人才可怕！”停了一会他又说：“我在家，经常往窗子外面一望，就会看到平家坟那儿鬼火绰绰，鬼火是蓝色的，它经常出现在坟堆，它忽小忽大，飘来飘去！”

同学们听了都来劲，问他：“你怎么看到的？”

“鬼火算什么东西，我还看见坟墓，看见尸体，阴风戚戚，大雨又来，挤个劲往平家坟一冲，平家坟的棺材也就露了出来。”

“你不怕吗？”

“不怕，通常遇到这个情况，我都会拿条棍子跑去敲敲打打，看尸体上是否留有金啊钱啊什么的值钱东西！”

文同学总万变不离其中的说，不管他说的话是否可信，但大家都知道，平家坟不是什么好地方，坟有火，下雨一冲，棺材还能自动逃跑出来，简单跟雷劈的断碑一样，是不好的。

但现在，那里却成了李老师最后安身之地，那里孤仃仃冷冰冰，只有鬼火和山洪雨水，毫无人烟。

比起一年四季，娇妻美女儿，三餐四饭，花好月圆，平家坟和家，一个地狱一个天堂，云泥之差。

好吧！让沈恩衣暂且相信李老师溺毙而亡，暂且相信葬礼和平地坟，可葬礼一过，便风清清云淡淡，再无人提起此事，就连路过平家坟也无人再提起李若洁。

只有在沈恩衣的梦里，窗明几净，新教学楼的走廊，走廊尽头一年四季迎风怒放的月季，还有月季尽头岁月堆积李老师的最终归宿。

这样梦了几次，沈恩衣也就把这事给忘了，浙渐地，她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这世间，有过李若洁这个人吗？

想了很久，得出答案，有过也没有过。

有过是因为当她思而不解忘却时，她因为有事去校长家，校长的堂屋相框那挂着一群老师的照片，李老师格子衬衫，和颜悦色，最最一笑倾城。

是李老师，他刚毕业，还是孩子，脸上还有丁点婴儿肥，头发卷曲，面容清秀，偏偏少年。相片的存在证明确实有李老师这个人。

校长书香门弟，家中字卷无数，相片也就平平常常，挂着便一直挂着，甚至不打算取下。

李老师的相片有时也会出现手机朋友圈，哪个同学怀旧了，小感叹毕业之时青春无限，就会发李老师的照片，全都是毕业照。

仍旧是格子衫，一脸笑，风华绝色，不死不灭。

现在科学技术发达，照片有时也假，沈恩衣便从另一个方面去寻找李老师的痕迹。比如，身边的人。

沈恩衣问母亲：“你记得那个李老师吗？”

“哪个李老师？”

“教我三年级那个，名字叫李若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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