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到得船下,君浩乘坐吊篮上了大船。一到甲板,便觉眼前一亮。舱前一色立着四名绯衣婢子,如春花秋月各有风韵,齐声祝道:“官人万福!”
和声之美,有如天籁,横扫现代女子演唱组合。一时君浩颇有些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镂了流云飞渡的舱门缓缓而开,舱内满铺花团锦簇的大红地衣,顶上悬一盏缠枝琉璃花灯。又有两名绯衣婢子迎上前来,一个引君浩入内,一个捧了一盆清水,齐齐柔声道:“官人请用。”
君浩一时不知该如何,看着水盆里飘的一朵雪白菊花发呆。那引路的婢子不由轻笑,又道:“官人请盥面洗手。”说着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将白菊慢慢揉碎了,方退到一边。
君浩恍然,忙伸头洗脸洗手。幸而刘小娘子每日均要送来热水巾帕,他比营中男人们脸面上干净不知多少倍,是以洗完之后,白菊虽蒙尘,却也未变黑。
那婢子看了看盆中水,却轻轻摇头。端水的婢子便知其意,旋即又端上一盆清水,水中仍漂着一朵白菊。
君浩不待那婢子伸手,便苦笑着自行揉碎菊瓣,又洗脸洗手。洗完之后,终于通过验收,那婢子方递上一块白帕。
君浩不免自尊受伤,一边擦脸,一边悻悻想道:碉堡了你了,擦脸就这硌人的麻布,吸水性能又差。等哥得空了发明棉布毛巾,才叫你知道什么是低调的奢华。
那婢子接过白帕,又将君浩引至舱后转角楼梯前。君浩转上楼去,又是一扇满镂了牡丹的舱门,缓缓打开,一名青衣婢子迎上前来。君浩见正是适才巡营的巧娘,不由殷勤一笑。那巧娘却变了个冷美人,并不正眼瞧他。
君浩正暗暗郁闷,便听噗嗤一声笑,又一个巧娘迎上前来。君浩一楞,恍然道:“原来是双生姐妹花。不知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那笑着的道:“谁是你的姐姐妹妹。我家主人便在此,还不快快见礼。”
君浩跟着她转过紫檀牡丹屏风。一阵淡淡的不知什么花香袭来,便见一个三面美人榻,边上一个紫檀多宝阁,倚窗一张卷头琴桌。一名穿了淡紫云纹家常褙子和浅黄襦裙的女子,斜斜挽了一个坠马髻,正慵慵靠在美人榻上,方放下手中书册,淡淡看过来,那双眼睛似流光明媚,又似烟波轻慢。
君浩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欣赏,抚掌赞道:“这一眼的风情,妙哉,妙哉!敢问娘子名讳?若非无双妙名,我定要改上一改!”
女子微微一愣,嘴角淡淡漾起笑意,道:“奴家花想容,可还入得官人眼界?”
君浩赞道:“昔日李太白诗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好人,好名!山民君浩何幸,今日能与容娘子一晤。”
花想容觑他一眼,嫣然道:“官人可知我是什么人?”
君浩笑道:“容娘子当然是美人。”
花想容并不领情,面色一冷,淡淡道:“卖弄唇舌。若是我不卖与你粮食,怕是这美人之前,还要加上蛇蝎二字。”
君浩听她话中的莫名怒意,不由眉头一皱,面色亦一冷,淡淡道:“救人如救火,你若执意隔岸观火,难道不是蛇蝎心肠?”
花想容微微冷笑道:“我这一路看来,已死了许多人,再多你一营又何妨?”
君浩亦冷笑道:“美人若是蛇蝎,留之何益?世间美人何其多,我也见过不少,少你一个又何妨?”
花想容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不由粉面含霜,冷笑道:“好大口气!偏不卖你粮食,你便能杀了我不成?”
说到此处,两人谈话已似赌气斗嘴。君浩暗道今日大失水准竟与小女子一般见识,便按下怒气,面色一缓,微微笑道:
“美人如玉难再得,我自然不舍得杀你。只是我若饿死了,你既丢了一座源源不绝的金山,又少了一个畅谈无忌的知音,只怕要后悔死了。”
花想容未料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楞了一楞,方记起心中已有的计较,嘴角微微扬起:
“珑娘已将你与营中诸事详说于我,确是新鲜有趣,亦有小具才略之处。若说金山与知音云云,却未免自不量力。”
君浩大剌剌在美人榻上大方几另一侧坐下,道:“茶来!说了这半日,早已渴了。”
花想容又未料他竟厚颜放肆至此。只是近来长日郁郁,一路所见又颇令人伤怀,不由对这惫懒人物起了几分好奇,待要看看他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便向珑娘微微点头。
稍顷巧娘珑娘二人各上一金丝炉炭火,巧娘一炉候汤,珑娘一炉煎盏,待汤水将开,两个兔毫建盏已暖热,巧娘调好茶膏,便举壶扬汤入盏,时时击拂,茶面汤花遂起,细白匀腻。
二人姿态优美,配合默契,一举一动如有韵律,看得君浩心旷神怡。
候了一息,汤面沫花渐散,花想容方举盏道:“请用。”
君浩少少喝上一口,茶味清香,并无传说之中葱姜花椒杂味。不由又喝一口,忽然福至心灵,点头道:
“好茶!今日不如便从这茶说起。其实世间好茶不知凡几,却另有一种制法饮法……”
便将当年采访茶农所见的各道后世制茶工序一一道来。
花想容自诩精于茶道,这种制法饮法确是闻所未闻之事,渐渐听得入神。珑娘巧娘更是一个杏眼圆睁、一个樱唇微张,十分神往。
君浩心中得意,口中自娓娓道来:“如今日之饮法,重于观赏,却未免落了奇巧微技之下乘。所谓茶者,清心而已。粉末之膏,击散饮之,茶汤自然浑浊,故而世人饮茶多用青黑色盏。但若以整芽冲饮,芽叶或如银毫舒展,或如碧绦绽放,观之神怡。”
“更妙乃汤色澄净,汤味清香不绝,若以青白色盏如龙泉瓷、耀州瓷及景德镇影青瓷饮之,则清心悦目。点茶观沫与之相比,可谓舍本逐末,大失‘茶’字‘人在草木间’之自然真意。”
见三人听得目眩神驰,君浩暗道时机已成,喝一口茶,又道:“春风茶社乃天下第一名社,若能首倡整芽冲饮之风,自然名利双收。”
“这独领风骚之名,价值几何,容娘自然心中知数。再做出几款名茶,精心包装,价等黄金,为文人名士、高官显贵之清贵雅礼,利值几何,容娘可曾想过?”说罢含笑看向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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