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河广以渡江 chapter 25 只剩一个人的，约定

孩子们的寒假算是结束了。花的小提琴考级也同样顺利。

开学了，安城名义上的春天来到了，可体感依旧凉意袭人，外搭几乎一件不少的拥裹着人们。

很多同学都明显高了许多，大部分还是女生。原本差易苇杭半头的叶筱丹很开心，两个人几乎平齐了。

似乎除了这些，生活没有什么大变：换走了熟悉的同桌，丹并没有大吵大闹，因为知道和他还在一个班，总归隔得不会很远，。一样的课程、一样的老师、一样的吵闹的同学、一样的每晚会托管班，就在大家几乎就快要确认了童年的不变模样，却瞬息之间、似水倾覆、万变……

又有一条相交之线，分岔。

“简，爱，夏洛蒂·勃朗特……”叶筱丹捧起这本书，只看到前几张。波给自己的任务，说这里关于女生的三观确立很有帮助，丹也就只能一知半解地拿着青少年版慢慢看。

现在是两节课后的大课间，教室里算不上安静，不时有同学路过聊天。

“天哪，居然会这样！”

“不敢置信，我就说……”

…………

原本可以专心无鹜，随着周围愈来愈聒噪，丹耐性尽失。合上书，皱着眉抬头，看着攒动的人群聚在门口，又起身拉住一个人询问，“这是怎么了，大家都闹哄哄的？”

几个人又支支吾吾地表述不清，叶筱丹错过身，向门外走去。

“喂，是筱丹！最好不要让她去吧……”

“哎，快拦住她啊。”

几个孩子再回头时，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v有预感的已经触发————

不算长的走廊，

“就是二班那个短发女生……”

“好像叫，木雨轩什么的”

一路的流言蜚语，

“她妈妈居然大庭广众的打自己的孩子！”

“天哪，我爸妈坑肯定不会这样对我……”

真假参半，

“她成绩不是很不好吗？活，”

“嘘，看是叶筱丹，她才来……”

不算长的走廊，一路的流言蜚语，真假参半。

心已经支撑不住了，春天凉薄的风穿透心脏，直直吹进裂开的口子。冰冷到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流泪的勇气。

叶筱丹双脚麻木的冲过人群，脑海一片空白。

越向话题中心走，人越聚越多。在丹疾步赶至时，反而发现周围渐渐退出了一个圆。

认识她的同学好心提醒，“他们在前面待客厅，你别太……”

女孩毅然决然地迈出人群分界线，带着自以为是勇气的坦然。

如果，如果丹知道这次是自己最后一次见木雨轩，她会说些什么。

如果，如果……好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眼所见，终究不在一个不过五岁的孩子承受范围，这个五岁的女孩无法理解同样年纪的好朋友那天又是如何轻身经历的。

年轻女人妆容艳丽，神色不符气质的狰狞。一个个不堪入耳的字眼尖锐锋利，涂着深色指甲油的手高高的抬起，没有犹豫的甩下，木雨轩的脸低低的垂在左肩，斜斜的刘海蒙住眼睛，阴暗而寂落。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倾泻而来，她该怎么办，冲上去拉开木雨轩吗？

她发现她了。木雨轩机械地转头，麻木的、丧失了力气。女孩右脸转到明亮处，莹白到几乎没有血色，好像马上透明在光影里。丹痛心地看见了那醒目的手印，在小姑娘的面颊上刺目到揪心。

丹好无助，她想马上逃离这里，装作不曾看到就从未发生多好。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木雨轩抬起头，瞳色清明哀挽，眼底隐约的水光欲坠未坠，似寒冰淬成针芒，刺破粘稠的空气，直直逼向叶筱丹。那里面一瞬的光芒闪过，随之堙灭殆尽，遮天蔽日的悲伤袭来。

谁能告诉她该如何是好……

灭顶般的无力，致密裹挟着，心底涌动的悲凉，无人倾诉。

丹静默在原地，她知道那些物什困住了她们。又能怎么办呢？这个世界里，这些规定，这些条条框框，同人类社会生生灭灭，桎捁住又成就一切。

木雨轩的崇尚，爱自由，执着，叶筱丹懂她。可她也知道这些坚持，在成年人的眼里如此顽劣可笑，脆弱且不堪一击。好像没有遵循他们的规则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如果这便是长大，她宁愿永远也不明白这些道理。

她的座位空了。

孩子的忘性，只议论了几天，那个下午就被选择性的遗忘了。

她的座位空了啊。

易苇杭发现了小姑娘不对劲。说不上郁郁寡欢，明显平日笑容褪去许多，上课也不时看向空的座位发呆，属于她的明丽失落了。

一次午休后，丹无声的走在前面，男孩出声叫住她，几步走上前，“丹丹，你最近沉默了好多。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和我说吗？”

那个名字，又听到了那个名字。烦躁地转过身，就看见易苇杭那双温凉的眼。

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音色几近淡漠：“和你说吗？告诉你，那天下午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告诉你，木雨轩就不被带走了……”

几近傍晚，天色灰蒙蒙的。女孩的话零落在四周，过了许久，男孩出声，那句真正想要说的话：

“你，还有我啊。”

女孩早已离开，已经迟了。

易苇杭抬头，一滴雨水自天际坠在脸畔。

“丹丹！丹丹！你在哪里，叶筱丹————”

路灯挣扎亮着，单薄的光穿过漆黑连片的树木，在风雨中狂荡摇摆折腰。

吕奶奶撑着摇摇欲坠的伞，倾着身子，在小区里四处寻人。方才打过电话，学校那边说叶筱丹并没有留校，可孩子迟迟不会托管班，老太太担心了，亲自出来寻人。

突然止步，顿住——一个歪歪斜斜的马尾辫，向日葵绑发浸了雨水垂着。

绕到树丛后，看清之后，吕奶奶满心的责怪霎那间消散，只剩心疼：小姑娘蜷在潮湿的土里，用校服外套堪堪撑开，底下是，

是零星初出破土的蒲公英苗，孤孤单单。

雨瓢泼着，愈来愈大，万物喧嚣，更衬落寞。

察觉到了什么，丹艰难抬头，黑色雨伞阴影遮住路灯，在熟悉不过的和蔼苍老的话语，“孩子，回去吧。”

一只手抓着老人衣角，使劲攥住，声音颤抖得沙哑依然清晰，“吕、奶奶，这是她的花啊，我，我们还没有等到它开花……她现在不在，我要照顾好它们的，我们约好的，要……”

那种恳求的语气，如此用力。叶筱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求谁，还能求什么，苍白无力的挽留如此可悲。

老人用力将小女孩拥在怀中，透过衣衫感到她真切的凉意，“丹丹，你要坚强啊，相信蒲公英会长大，木雨轩也会好好地……”阅人无数，老人懂得哪里有事事顺遂，更不是人人有幸用童年聊慰一生。

忍了数日后，叶筱丹替好朋友泪水决堤，放声在吕奶奶臂弯里痛哭。

老人长久地叹息，“回家吧，孩子。”

丹继续住在托管班，继续日夜对着曾经的友人共度的地方，不知会被无力和失望变成何种模样。

让她家中的亲人慰藉小姑娘受伤的心灵，或许是唯一解决办法了。

“回家吧，孩子，一切会好起来的！”

阴云遮蔽明月，天涯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