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河广以渡江 chapter 20 微风不燥，岁月静好

“等一下上楼了要记得和长辈打招呼哦！”新刚停好车，对即将冲出去的丹叮嘱道。

“知道啦。”小姑娘蹦蹦跶跶地向住宅楼跑去。

老旧的楼房昏暗在北方沉沉的暮色下，推开锈漆的黑铁门，是不算刺眼的暖黄灯泡盖着的水泥楼梯和被磨得水光的木制扶手。这些物什构成了丹对于爷爷奶奶家的回忆组成，陈年却温暖，让人心静、心安。

小女孩身体不太协调，就算上了小学也还是改不掉一级一级上楼梯的习惯，倒是让另一个小男孩嘲笑了好久。新提着带过来的吃的跟在女儿后面，童依凡一个人背着书包默默跟在后面，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二楼，拐个弯就到了。

叶筱丹心再大也察觉出来了今晚的饭桌上气氛不对：爷爷奶奶只是时不时给晚辈夹菜，并无平日的唠叨。波和新像是在努力找着话题，姑姑兰沉着脸，而姑父一如既往地冷淡不语，所有人像是在回避着什么。

就这么不尴不尬结束了本应气氛祥和的晚餐。

“童依凡，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兰带着高度数的无框眼镜坐在沙发旁的木椅子上厉声发话。

丹仰头看着姐姐，她伸手抚摸了奶奶珍养的吊兰，只是轻轻搭在叶子上，“你想听什么？”

电视机里节目嘈杂的背景音听不真切，客厅里过于清冷。

听着女儿永远波澜不惊的回答，兰无名心火，发酵了许久的质问脱口而出：“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班主任打电话告状，说你在学校威胁同学？我平常是怎么教育你的，有没有规矩了！”

依凡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事情的真相，关于她出手警告那个以大欺小的同学的故事。可悲的是每次有所辩驳换来的都是变本加厉的暴力。也不等她张口，来自亲生母亲的言语又刺破空气压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背着身做什么，童——依——凡——”客厅里训斥的声音过太了，奶奶珍从厨房出来，喊道：“这是干什么呢？要管教孩子回自己家去，我不想听你们闹……”丹有些无措，余光又看见姑父如同置身事外般站在门廊。

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叶兰以绝对的强硬态度劈头盖脸的吼着她，那是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在一旁不置可否，似乎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怜悯。她，用缄默和无言相对，努力支着太沉重的头。可，她，她的姐姐，那个不太说话，被自己逗笑的时候会有浅浅的酒窝的姐姐……一点也不公平。

永远都是这样……

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讨厌姑姑的。那天晚上父母拉着她，匆匆披上外套离开奶奶家，脚步凌乱。小小的她甚至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大人们锋利的话语刺得眼眶发红，关上大门前的扭头回望，会软声叫着“丹丹宝贝”的姑姑扯着她的姐姐的耳朵，原本细白的耳廓被掐得通红滴血。她看着她的姐姐无望地目送自己，苍白的面容放弃抵抗，有液体从眼底滚落……

这是姐姐,第一次哭啊，从小到大……

南屿中午帮老师整理物品，出教室晚了一些。

今天天气挺反常，本是深秋，罕见的阳光从云隙慷慨投下，照得走廊有几分暖意。空荡荡的长廊，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两个人的身影。

“谢谢学姐，我、我已经向老师解释了事情经过……真的对不起，如果，那天没有你帮忙，我可能一直被她们欺负。”

童依凡今天没有绑头发，堪堪长于肩的青丝遮住耳朵。她微笑注视着眼前的低年级同学，小朋友扭捏的厉害，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揉了小姑娘的发顶。

小女孩红着脸从身后拿出一串风铃，用白贝壳略显粗糙的串起来，也别样雅致，手的触感冰冰凉凉的……

南屿走过来的时候，只剩童依凡和她手上的风铃作响，小姑娘见外人来了，害羞的道了谢就走了。倒他是尴尬了南屿，不知道该以什么开口搭讪。

她披着头发，早上一直闻着青苹果的清芳，他有些出神。

喧嚣似风拂过，他瞥见了她耳垂上的淤青，几近窒息，“你…………”

“南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走廊吗？

因为————”

小巧玲珑的贝壳被风牵起，轻灵地碰撞在一起，停驻了童伊凡未说出口的话。

或许不需要在说些什么了，她和他倚在栏杆上，且听风吟。

“呐，花。”

“怎么了？”男孩看着怏怏靠在旁边的小女孩，情绪不是很高张的样子。

“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宝宝吗？”叶筱丹看着他，又不像在看他，眼神汇聚在远方。

“也许只是爱人的方式不同吧……话说马上考试了，你不紧张吗？”

丹才再强打精神直起身，摸出书看。周围孩子们乱糟糟的聚在一起，临考前的气氛渲染得十分到位。铃声又嘈杂作响，两个小朋友又随着人流去往考场。

“你还没有别的话和我说吗？”丹一本正经地问道。

男孩突发奇想打算逗一下小姑娘，“你猜田字格像什么？”

着实问住了丹，小脸皱在一起认真思考，效果很好。

“笨蛋丹丹，是华夫饼啦……考试放轻松，走了！”

“什么嘛，害……等会见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有的一点激动又平复了。

两个人向着各自的考场走去。校园像一包遇水的跳跳糖，很快又归于平静，孩子们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场考试。

对叶筱丹来说，从小到大的应试没有任何不同:铃响，提笔，铃响，放笔。如果说，考试，可以给学生带来的快乐，莫过于充分复习之后在考场闭卷时执笔自如的酣畅淋漓了。

没有遇到太艰涩的题目，铅笔很干净，天气适宜，考试时间也绰绰有余。不知不觉，已经考完了三门，心情像是舒展的羽翼迎风飘动。有了努力的过程，成绩真的变得无足轻重，为外人道。

迈出考场门，午后舒爽的清风吹动，耳畔听着独属于校园的恬静和聒噪。

真好啊……

也许很多年之后我还是会怀念这一刻吧。

微风不燥，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