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鹞 第十三章

秦遥记不得自己怎么走出大牢的，好像是赵南阳拖着她衣领将她拽出来的，不对不对，他堂堂一副将，怎么可以能是他亲手拽她的？应该是别的衙役帮忙的。

出了大牢时，雨已经停了。

外头湿哒哒的空气可比牢房里面好闻多了，秦遥贪婪的猛吸几口，试图将里头刚刚经历的一切都给忘掉。

赵南阳还在跟个秦遥没见过的侍卫说话，看到在门口探了几次脑袋的秦遥，招手让她进来。

赵南阳背着手，问她：“你在外头老是探脑袋做什么？要是在军中，你这样的会立刻被当作细作斩杀的。”

“大人，卑职就是想问问我可以回去了吗？”秦遥的恭敬回道。要说识时务，她敢认第二没人敢抢第一，赵南阳刚刚的手段可真是吓到她了，日后对这位赵副将，必须好好敬着。

赵南阳悄悄外头的天色，确实有些暗了。廊下的灯笼已经亮起，想想今天确实也没什么事情。

等等，赵南阳绕出桌案，走到秦遥面前看着她，他比秦遥高出很多，这般近距离之下，秦遥看起来确实要比寻常男子瘦弱一些，估计也是没经历过这些血腥场面，虽说已二十出头的年龄，言行举止中还带着一些少年的稚气，呵...也难怪会有刚刚的举动了。

“你没有审讯过犯人？”

秦遥乖乖点头：“卑职之前当的都是闲差，没机会见识到大奸大恶之人。”

赵南阳默然，他看着秦遥黑白分明的眼眸，语气变缓了些。“今日见到这样的场面，怕吗？”

“有点。”秦遥低头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看着有点傻愣愣的秦遥，赵南阳想起了家里那几个皮得不像话的兄弟，他叹了口气：“日后我若是再去大牢，你就别跟着了。”

秦遥眼睛发亮，又不敢表现得太过高兴，抿着嘴巴应下。“那卑职就先回去了。”

赵南阳嗯了声表示同意。

离开了屋子后的秦遥，三步做两步，一路蹦跳着出了兵部。

路上，拐进巷子后，骑在马上的秦遥眼神变冷，同刚刚在兵部时憨愣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皮鞭抽在皮肤上的声音，皮肉绽开的声音...她将发抖的手握成拳头，眸色深沉，表情冷然。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轻轻地喃喃着。

秦遥调到兵部的第三日

春风阁出事了，死了一个异族舞姬。

这事轮不到赵南阳来管的，只是这个敏感的当下，死者又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之一。赵南阳同大理寺那边打了招呼，领着秦遥在内的两个随从混入其中，一同赶到春风阁。

秦遥最怕见尸体，她寻了个借口守在楼下。

赵南阳不同她计较，上了楼。

太阳正是刺眼的时候，往日这个时间点，春风阁门口甚是冷清。衙役将春风阁团团围住，隔开看热闹的人群，仵作背着箱笼匆匆赶来。

春风阁在在京城里很有名，出了不少名妓，有些官员、富商养的外室都是从里面买出来的，虽说对着外头打着姑娘们卖艺不卖身的噱头，在秦遥看来，也就糊弄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

毕竟，禁军里头那几个常在这留宿的几个货，可别说每月饷银全砸进来漫漫长夜就为了在这孤枕独眠。

老鸨穿着紫红色的缎裙，发髻上歪歪插着几根簪子。脸上搽着厚厚的粉依旧遮不住眼下的浮肿。眼下天还不怎么热，手里的团扇却不断摇晃，不知想要扇去什么。

上次被叫来喝酒时，秦遥没怎么细细打量过这里，今天守在楼下，趁机仔细看看。

进门就是大堂，错落有致摆放着十几张圆桌，中央是个戏台子，四周分别是直达楼上的楼道。

秦遥他们上次就是通过其中一道上了二楼，没记错的话，后面还有个园子。

几个身着外邦服饰，身材高挑的女子聚在二楼的一角，眼神看向的的方向应该就是尸体所在的房间。

京城很少能见到这般长相的女子，秦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中间的一个女子长得最好，一双异色的眸子格外美艳动人，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傲气。

感觉对方要发现自己探究的眼神，秦遥赶忙收回视线，继续观察一楼的情况。

楼上的动静很快，衙役将盖着严严实实的尸体从楼上抬下来，而后有人对老鸨交代着什么，不用猜也能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春风阁肯定要歇业一段时间。至于多久，就得看她们背后的东家手段有多厉害了。

春风阁的歇业造福了城内其他几家妓馆的生意。

精心装扮的姑娘伴着琵琶哼起秦淮小调，吴侬软语，纤手拨弹，听着的人虽听不清听唱的是什么词，温柔婉转的语调还是为她迎来类满堂喝彩。

孟普恨恨的咽下一口酒，报复似的将身旁环绕的其中一女子揉进怀里，上下其手。有一段日子不能去春风阁见他的老相好，此刻他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老相好是春风阁里头的一位叫雪云的姑娘，说也奇怪，这姑娘长得不算出众，身材嘛也不算多纤细，对着孟普时还总喜欢冷着一张脸，可孟普就是被她吃得死死的。每月饷银一发下来，日日点雪云陪着。银子花没了，回去再找老娘要。一连大半年都是这个样子，也难怪他娘看不下去了。

“真要是喜欢，干嘛不给她赎身，回去做个妾总比如今这样好吧。”有人看不下去问道。

“呵呵...这样的女子别说做妾，只要我敢带回去，我娘肯定会砍死我。”孟普的老娘家里是做镖局生意的，年轻时两把双刀舞得极好，也就是这样被军户出身的他爹看上，死皮赖脸娶回去。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火爆脾气不逊当年，对青楼妓馆这类出身的女子最看不上。

秦遥听完哑然，这样的女子？...若真心喜欢，哪怕千夫所指也会不顾一切要在一起吧。说到底，还是一时新鲜罢了。

“那异族女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有头绪没？”

“说是自缢。”

“自缢？在哪自缢不成，非跑到京城来自缢。”听着的人不信。

秦遥耸耸肩，推开伺候的姑娘送来的一杯酒，示意她安静坐着，不要再折腾。“这我哪知道，仵作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姑娘眨巴着眼睛，依旧不气馁的将手搭在秦遥肩膀，又递上一块点心。秦遥接过，客气说了声谢谢。

今天这几人虽一身便服，伺候的姑娘们从客人们谈话中也能猜出他们的大概身份。这几人里头，就属秦遥长得最好看。被先挑走的姐妹最终看到是她来陪着秦遥，还有几分嫉妒的意思。

年轻的侍卫，长得又俊，待人还彬彬有礼，旁观隔壁的姐妹，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巴巴，妆发都被凌乱了，脸上还得挂着讨好谄媚的笑。而她，只是送块吃的，就能收获一句谢谢...

姑娘偷偷看了一眼秦遥，心跳忍不住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