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无一物 一百五十五 木头袖箭

左相府中嫁女，原本算得上是帝京一件热闹的大事，奈何这嫁人的原因是为了躲天家的震怒，大操大办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该请的宾客还是照常宴请，新郎官一家人早在七月前就抵达帝京，京中不少人第一时间就去打探了新郎官的虚实，都说是个好脾气的玉面郎君，唯一不足的就是身子骨弱了些，据说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咳嗽。

左相对外的说法是新郎官的父亲曾经有恩于他，那时他为了报恩就答应和高家定了娃娃亲，前些年没有高家消息，所以这婚事就耽搁了。

至于信不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反正萧染是不信。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该送的礼、该出的面、该说的吉祥话，一应俱全，甚至还亲眼看着顾娇娇出嫁。

一身大红的新郎官喜气洋洋，但萧染还是看见了他妆容下的死气，看来身子不好这件事还真不是传闻。

有意思的是，因为身份位置高，萧染站在前排，顾娇娇在经过萧染身边时特意放了句狠话；

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旁准备背她出门的顾潜沉了脸，碍于场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背起来后才小声警告，“不要再给家里惹祸。”

顾娇娇也不甘示弱，搭在顾潜脖子上的双拳紧紧捏着，暴露的青筋显示着主人的愤怒，可声音还是轻轻柔柔，“母亲都告诉我了，是三哥提议我嫁过去的。”象征性的抽噎两声以示不舍，顾娇娇继续给顾潜心窝子捅刀，“三哥不就是想报复我当初气走了徐宛宛，现在我要出嫁了，不妨告诉三个当年我对她说了什么。”

顾潜脚步不自觉的放缓，背上原本动听的嗓音在此刻说出了无情的真相，“当然是我告诉她三哥你只是与她玩玩而已，并无真心娶她为妻。三哥你肯定要说宛宛信你，会来当面问你。可是你还记得母亲给你安排的那几次相看吗？其实每一次，都是我陪着宛宛在隔间。是每一次哦。”

四周一片寂静，热闹的人群归于哑然，顾潜此刻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有顾娇娇的嘲讽，

“三哥一直认为是我冷言冷语赶走了徐宛宛，其实我哪有这个本事，真正不想让她进我们顾家大门的是我们的母亲，而真正压倒她的是背地里还在相看人家的你。”

“顾潜，真正伤害徐宛宛的是你，你的愚孝让你不愿意忤逆母亲的意思去相看人家，你的不坚定让你喜欢的姑娘在隔间心如刀绞，你的愚蠢让你没有看透母亲背后的意思，你的自以为是让我有机会接近徐宛宛说出那些恶毒的话。

顾潜，你有今日，是你活该。我与你不一样，我看上的人我尽力去争取，我没有错，错的人是你们。”

喜婆看着庭院中间突然停下脚步的顾三公子，有心提醒他吉时到了，可是看着对方扭曲的神情，本能的不想去招惹他。

顾相和顾夫人也愣了神，不明白顾潜今日这一出是在闹什么，正想提醒他，就见顾潜加快步伐将顾娇娇背至轿子前方，喜婆兴高采烈接着走流程，旁人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当是亲兄妹舍不得。只有顾潜自己知道，他放顾娇娇下来的手都在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若不是顾及顾家的颜面，此刻他就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啧啧啧，”萧染津津有味吃完这个感情瓜，以她的内力当然听清楚了整个过程。不免有些感慨，顾夫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利用自己的女儿逼走儿子的心上人。当然，顾潜自身也算不得多好，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在与其他女子相看，既没给足心上人安全感，也没有向母亲表明自己的决心。或许，这还是那个远嫁他乡的徐宛宛的一份幸运。

看完顾府热闹，顾娇娇辱骂九公主一事就在双方的默契中达成和解，打道回府的萧染径直去了李尚的住处。

出门的时候李尚就派人过来通知她她定做的东西已经完成了，只是那时忙着出门实在无暇顾及，这会儿再也忍不住去瞧瞧了。

到了李尚住处，免去那些虚礼，萧染就去瞧李尚的桌子，除了一应工具和几张卷好的图纸，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房间里木炭烧着，里面还有木头残渣，很显然是失败的作品，眼神就往李尚的袖口看去。

李尚笑着点头，隐隐可见兴奋之色，他抬起右手手臂朝着房间内挂着的的木板，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筷子粗细的木头短箭已经扎在其上。

萧染眼睛也亮了起来，区区木头的就能有这种奇效，要是换成钢铁，保命和杀人肯定是妥妥的。

“设计图也画好了，公主瞧瞧？”李尚拿起桌上的图纸展开，竟然是袖箭的结构图，除了袖箭外部图案，还有内部结构，萧染只看了一眼，就惊讶的发现其中竟然用阿拉伯数字标注了比例。

萧染教给一意的算账方式之一就是把繁琐的文字转换成阿拉伯数字，一意一直以为这是她鼓捣出来的简笔字，实际上这是她前世带来的智慧。没想到竟然在李尚这边也出现了，而且李尚的图纸上还用上了初中学地理知识时用到的比例尺。

“基变偶不变？”萧染试探的问。

“符号......看象限？”李尚试探性的回。

亲人呐，萧染没忍住兴奋，一把抱住李尚，再开口时亲近了许多，一巴掌亲昵的拍在他脑袋上，“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这些。”

李尚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红了脸，忽然就想到前几日在后山不得不抱起来的女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醒醒，想什么呢？”萧染拿手在李尚眼前晃了晃，难道太开心以至于傻掉了？

李尚回过神，连忙解释，“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这下换萧染愣住了。

李尚接着解释，“这句话是师父生前常常念叨的，我听多了就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