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二十二章 归京

神华关

陈易德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自开战以来，大奉方面虽然死守不退，可月罗却也打得有条不紊，哪怕战损高于大奉，可其不断消耗大奉炮师力量的战术也让陈易德头疼不已。

况且短短几天之内，光是作乱被陈易德的亲军打杀的军民，就已经到达了三位数。

他的副将曾劝过他，要不直接将那些收编来的逃军安排在一个军营，派人监管，消耗他们的数量，逼着他们冲在前头。

陈易德摇头，这么做，看似是将隐患集中处理，消耗他们的数量。

可事实上，这么做消耗的，是自己的人心。

那些逃军没有投敌，反而跟随自己坚守神华关，却遭到自己人的这般对待，哪个不心寒，到时候，这些逃军人人皆成了月罗的内应，一败则溃，一溃就反而成了月罗攻神华关的先锋军。

这是月罗的阴谋，却也是他们的阳谋，陈易德只能像现在这般，动用亲军去排查军中的奸细。

况且陈易德听说，有个收编军中的锦州兵，好像是名叫赵英来着，打起仗来真是不要命，像疯了一样杀，他们伍里几个老兵本来瞧不起这个逃兵的，如今对于这个年轻人无不赞不绝口。

陈易德已经有了打算，若是此战他能活下来，就给他升个百户千户，好好锻炼一下这个年轻人，若是他能胜任，他便是自己某个北伐计划的中流砥柱了。

陈易德微笑着望向北方，十几年了，他一直没忘记他此生最重要的事情。

“大人，不好了，月罗军……月罗军发动总攻了！”

一名随从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什么？”陈易德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确定？”

因为如今的神华关军，哪怕伤亡不轻，可建制依然完整，城楼与天机炮几乎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按月罗之前的速度，起码要再消耗个一个月，并且通过派遣高手刺杀炮师，最后才会发动总攻。

现在发动总攻，无异于平白增添伤亡。

“回大人，千真万确，月罗军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发动总攻，总兵大人说……”

“他说什么？”

“他说，月罗骑兵与攻城兵总计大约有十五万人！”

陈易德捋了捋胡子，心中大致有了数。

“传令下去，以守城为主，不求杀敌，但求自保！”

战争是什么？

面对强大的月罗铁骑，守住城池当然重要，可战争最终打得还是人，在能守住城池的情况下，保存最大的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陈易德在京赋闲多年想出来的道理。

他现在已经确定，肯定是月罗的后方出现了巨大的危急，月罗这样不计伤亡的冲锋，只是为了给自己人一个交代。

可是月罗后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危急呢？

内乱？圣王早已平定各大部族，况且此战月罗倾巢而出，发动内乱无疑是自毁长城。

陈易德想不出来，准备让下属尝试联系月罗后方的谍子，让他查明真相。

大奉正统军一向不屑于搞谍战，可陈易德当年在宁远，总结了大奉军长期溃败的经验，虽然骑兵不行是一大方面，可光是宁远他便查出几百名奸细，陈易德这才意识到，要建立一条属于大奉的情报网。

此后他督师辽东的几年，已经发展出了一个属于辽东军自己的情报网，虽然此后他卸任回京，之后的辽东督师却将他的情报网继续用了下去，他此次回辽东，第一个做的就是联系他的谍子旧部。

然而今夜的神华关，依旧炮火震天。

……

国公府

今日，内阁首辅大学士亲临府内，与国公夫人手弹一局。

首辅大人王绶不仅是如今百官之首，更是当今三大学院之一的青山学院的祭酒。

在天承年间之前，大奉采用古法，用科举纳全国之才，那时的最高学府乃是国子监。

可天承年间之后，国之重器天机炮的发明，外加上辽东月罗的崛起，大奉不得不开发出新式的学堂。

三大学院分别名为“青山”“神符”“天器”，其中青山学院为当年国子监正统所改，其中修道与此前科举所考的四书五经并修，乃是目前入朝做官之人所选最多的学院。

神符学院是当下修道者最多的学院，同样有着大量当年参与宁远之战的退役炮师，但其选拔条件极为苛刻，人数不多。

而天器学院乃是兵部创办，广收天下学生，本意是选拔天下修炼人才，可由于选拔考试的局限性，招到几乎大半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读死书之人。

“令郎入我青山学院，乃是我青山学院的荣幸，老夫已安排妥当，请夫人放心。”王绶笑道。

国公夫人微笑点头，突然一位婢女急匆匆地走上前，耳语了些什么，夫人脸色一变，有些愠怒。

王绶好像看出了些什么，很识趣地什么也没说，这镇国公夫人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因此广结善缘，可知情人都知道，若是触碰了她的底线，这镇国公夫人可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首辅大人猜测，可能是那尚未归京的小公爷出了些事情。

好在夫人很快收起怒意，微笑说道：“该大学士落子了。”

……

杨薇有些茫然，她还没从父母双双去世的打击中反应过来，仿佛她一回头，爹娘还会回来。

“去京城干什么，我去了爹娘会想我的！”

唐知川没想到少女会这样说，他不忍打破少女最后的幻想。

“薇儿，你父母已经死了。”杨富妻子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在刚才她也曾想着救少女的母亲，却被发狂的王礼焕一脚踢倒。

“不，你骗人，我爹娘不会死的，他们只是睡着了！”

“薇儿，跟我去京城好不好，我保护你！”

“我不去！你们都是骗子！”

少女挣脱了唐知川的手，跑进房内。

杨才妻子叹气，对唐知川说道：“我可以照顾好薇儿的，您放心回京吧。”

唐知川明白，“你”是平等，而“您”是敬称，唐知川有些无奈，但也只能接受。

他又问高蒙“借”了些银两，给了妇人，让她好好照顾薇儿。

“小公爷，该启程归京了。”

“走吧，高大人！”

唐知川不舍地望了望房中的少女，终是没忍心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