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二十一章 怒火

杨薇正看着以一敌多却丝毫不落下风的少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兴奋，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王礼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并且从地上捡了一柄刀，发了疯似的朝她砍来。

王礼焕从小娇生惯养，在严守县更是从未吃过亏，如今竟是被一个不知道来头的少年抓来了杨家，竟还要向他们低三下四地说话？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王礼焕终于等来了父亲的救援，恼羞成怒地他，看见了那个痴痴站着的少女，于是他拿起了刀。

突然一个虚弱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的刀。

她挡刀之时，什么都没有想，被捅伤之后，不曾后悔，因为她是少女的母亲。

“不！”

唐知川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杀死王礼焕？为什么要留手？

他再怎么冷静，再怎么善战，终究还是个少年。

唐知川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刀掷出，投向王礼焕的胸膛，可王礼焕不知道怎么打了一个寒颤，躲过了要害，但还是受伤倒地了。

唐知川再回过头时，面对的是数十名已经反应过来的民兵。

他们好歹是手持兵器的团练之兵，居然被一个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开始齐头并进，让少年无法逐个击破。

唐知川面无表情，但他很愤怒。

他抽出了那柄短刃。

最终在砍伤了三人之后，唐知川的速度出现了迟缓，身上出现了数道伤痕，最终胸膛又挨一刀，唐知川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他依旧举着刀。

“哈哈哈哈哈哈”王礼焕艰难爬起，近乎癫狂地笑着，“小子，你不是很厉害吗？要给那贱种杨才报仇是不是？”

“那个女人说得对，若是你们不报仇，让那个杨薇跟了我，或许我还会放你们一马，但是现在，你们都得死！”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权力和身份，我从出生起，我就是人上人了，而你们只是一群下等人！”

……

“住手！”

“都给我停手！”

喊出这两句的分别是高蒙和张佑，他们一看满地的死伤和血流成河，自知不妙。

王景本来有些不悦，不就借你几个人嘛，死伤我赔给你不就行了，摆幅臭脸给谁看呢！

再一看另一人的穿着，他认出是刚来县里办事的高大人，只当是自己行事乖张被刚正不阿的高大人发现了，便赔了个笑脸，说道：“高大人，您有所不知，犬子被人劫持，这贼子杀害多人，请允许我们先将这贼子捉拿！”

高蒙怒道：“你再说一遍！”

王景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怒了这高大人？

高蒙不再理会王景，走上前去，想要搀扶起苦苦支撑的唐知川，说道：“小公爷，臣护驾来迟，请多恕罪！”

唐知川面无表情，起身，环顾四周。

其余所有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景突然想起，他前几日听巡抚大人说到高蒙要来时，顺便提过一嘴，镇国公夫人的儿子，好像将要回京了。

高蒙反应很快，马上呵斥王景道：“尔等可知罪？”

王景同样反应过来，立马跪地道：“臣今日便辞官谢罪。”

王景属巡抚大人的派系，巡抚大人也算是镇国公夫人的亲信之一了，高蒙不得不给巡抚大人或者说夫人留个面子，放王景一马。

唐知川虽然不懂官场，但是从王景的言语神情中读出个大概意思了，他瞥了眼高蒙，有些嘲弄。

然后走回去，扶起一旁跪在她母亲身旁的少女。

少女没有哭，神情木然，有些像唐知川。

“讨厌鬼，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好的。”

“杀了他。”少女说得很平淡，但唐知川只觉得好心酸。

“不要！”王景反应过来，喊道。

手起刀落。

王礼焕人头落地。

“其余人，我不追究。”

王景很快冷静下来，其实他早已料到自己儿子应该会被他们杀死，可依然喊出那句不要，唐知川的那句“不追究”让他反倒有些庆幸，毕竟他是那位的儿子，报仇轻而易举。

正当王景连同那些民兵准备转头离开时，他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又是一刀，王景死。

高蒙本想劝说小公爷不要意气用事，可唐知川身上流露出的杀气，让他都不敢开口。况且哪怕唐知川已经受伤不轻了，可他杀人仅在一瞬间，所有人意识到他要杀王景之后，竟是都没来得及阻拦。

高蒙只好使眼色示意张佑，到时候施些手段让这些民兵不要声张。

唐知川带着浑身伤痕坐在少女身旁，想安抚一下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杨薇突然趴在他的肩膀上，默默抽泣起来。

唐知川依旧木讷，可怒火之后，面对这个少女只有一种愧疚与心痛。

今天所发生的事，对于这个天真少女来说，打击太大了。

唐知川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王礼焕所说的那段话。

他说因为权力和身份，他从出生起，他就是人上人了，而你们只是一群下等人。

那么自己呢？若是没有这个所谓的“小公爷”的身份，今天的局该如何收场？

是不是杨薇她们最终难逃王礼焕的魔掌？

唐知川不敢再往下想，但愿永远没有那个如果。

他依然有些不平，难道人的出身真的那么重要么。就因为他父亲是知县，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欺男霸女？就因为杨薇的父亲是猎户，就只能任人鱼肉？

唐知川又想如果他又义父那本事就好了，让这该死的世间尝尝他的剑，遇到不平事就一剑劈开，气吞山河。

他想起，月罗统治的地方的大奉人，个个如奴仆一般，命甚至不如一匹战马，将士们正因为这，所有才要将月罗蛮子赶出辽东，至少唐知川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来了心心念念的中原，却发现好像和月罗也没什么区别，一个知县就可以草芥人命，并且做得那么冠冕堂皇。

唐知川有些庆幸自己的这层身份，甚至得到了一种快感，但他很警惕，担心自己堕入权力的深渊，义父曾跟他说过，要接受自己的身份和现状，但不能为这些所裹挟。

唐知川决定好好去京城看看，看看这所谓的天朝大奉，是否真的全都是一坨大粪。

唐知川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开口对身旁的少女说：

“要不，跟我一起回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