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诗怒上心头,却见穆乐婵嘴中忽然溢出鲜血。
“她咬舌自尽了。”千玉蓉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腮,果不其然,嘴里腥红一片。
我赢了......她脸一别,甩开千玉蓉的手,直直倒下。
眼睛盯着站在那里,满是同情的穆子瑜,某中忍不住流下泪水。她的手拖着肚子,躺在地上,渐渐意识模糊。
“乐婵,”那年秋天,年幼的穆子瑜摘下火红的枫叶,“乐婵,你这里的枫树真美。”
“瑜哥哥,你若是喜欢,乐婵会多种点枫树的,这样秋天到了风一吹,簌簌下落的,都是红枫,美极了。”
她朝着他甜美地笑,眼中尽是仰慕。
“好啊,”穆子瑜点带泥头,“这倒是很适合你。”
适合她嘛?穆乐婵害羞的点点头,那一年的心动,记忆犹新。
穆子瑜走上前,伸出手,为她合上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不,不!”王玉魅从椅子上跌坐下来,爬将过去,伸手抱起躺在地上的穆乐婵,心里一片悲凉,嘴上仍迷迷糊糊叫着,“夕岩,你不要离开我,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刘亦诗看着他,看着躺在那里的她,却没有一丝怜悯。
千玉蓉转头疑惑地看着穆子瑜:“对不起,没能阻止。”
“无妨,”穆子瑜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无妨。”
“这个时候,三军应该已经在攻城了。”千玉蓉点点头,看向刘亦诗。
王玉魅眼中尽是泪水,这短短一年多未见,刘亦诗却觉得他依然满脸沧桑:“杀了我吧。”
默默举起天剑,刘亦诗闭上眼睛:“王玉魅,你承不承认,是你陷害柏哥哥。”
“我承认,”对于他以往做的事,他供认不讳。
“你承不承认,是你陷害了白启明将军。”
“我承认......”带着哭腔,他低下了头。
“王玉魅,”刘亦诗深吸一口气,“陛下,得罪了。”
一剑划落,那天蓝色的弧度,美得令人睁不开眼。
王玉魅的胸膛处,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飞溅而出,口中压抑着的血也从嘴中喷涌出来。
这篇腥红色,亦如当年韩府的颜色,这篇绯红色的天空,亦如当年成婚时,刘亦诗所看到的。
她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拿着剑走出凤仪宫的,只是记得,来往的侍卫,纷纷对着穆子瑜下跪,千玉蓉伸手扶着她,她拒绝了。
这片天空,这座皇宫,这个城市,终究是换了颜色。
当初初来乍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与现在都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她与赵云峰第一次进入这宫门,与穆子瑜、千玉蓉,又一次离开。
仿佛胜利的喜悦,报仇的快感,并没有让她十分的兴奋满足,反而有一丝不安。
到底是什么,让她的心一直悬着,没能落下?
史书记载,这场战争,虽然容易,但是直到第二年的元宵,才正式宣布,大月覆灭,大周复兴。
卿帝暴虐,在位一年多,便在这场战乱反叛中,驾崩了。皇后的身份,则告白天下,原来是穆乐婵公主假扮,这后来,也成为戏本,流落民间。
穆子瑜作为三皇子,登上皇位,圣女刘亦诗在旁辅佐。
大周与夏国,友好往来,称为盟国,互相辅佐,民生渐渐好了起来。三族也回到天山,开辟新的通道,连通了外界与天山之外,当归城归于大周领土。
青冥寨回归大周,周炎接任武将军一职。
白家军回归皇军,白洵也接任武将军一职。
霍羽与周柏菱依然浪迹天涯,立夏时,刘亦诗与穆子瑜收到了他们的婚帖。
婚礼十分的朴素,可是却很快乐,在青冥寨举行。
当晚,刘亦诗走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看着这片星空。
如今再看,与当初,的确不太一样了。
穆子瑜也走了出来,来到她身边坐下。
“你怎么也出来了?”刘亦诗转过头微笑着看着他。
“你出来了,我便出来了。”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阿岩。”
“嗯?”
“我们成婚吧。”
“真的吗?”刘亦诗笑了,猛地起身,“你是说真的吗?”
穆子瑜紧紧抓着她的手:“没错,我是说真的。”
“好,我嫁。”
那一刻,无比幸福,无比快乐。
婚礼定在中秋节当天。这一日,八月十五日。住在月宫中,此时月宫外的枫树已经全红了,这美丽胜景,让刘亦诗一生难忘。
此刻,她在宫女们的团团包围伺候下,已经穿上了层层嫁衣,依然是那洋溢着火红的喜庆颜色的嫁衣。
这次的嫁衣更加高贵,更加华丽。
正红色的胭脂水粉,更加华贵的妆容,刘亦诗此时再次显出一份难得的典雅与庄重,她的青丝一缕一缕盘在脑后,佩戴上金黄的凤冠,让她感觉尤为厚重。
这感觉,亦如当年。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但是,也许,结局会是一样。
刘亦诗自认为,自己不是很傻的,穆子瑜的身体状况,她不是看不出来,可是他不愿意说,她便不再问。
这些日子,她想过了,她要嫁给他,无所谓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一层一层的嫁衣穿上,她现在的心情正如这嫁衣,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期待欢喜。
梳妆完毕,喜庆的金色流苏挂在双耳,蓝色的坠子回到她的脖子上,上面还有一个戒指。
第二次,嫁人。
就在今天,她再次出嫁。
子瑜,她们等互相,太久了。
就在今天,她再次穿上似火嫁衣,浓妆雍容,尽显一世繁华绝色。
“殿下,你真美啊。”
刘亦诗笑了笑,不言而喻。
“吉时到了!”媒婆笑着走了进来,她甩了甩手帕,“还请圣女殿下,移步凤仪宫!”
皇上的婚礼,她无需盖盖头。被搀扶着,跟着宫女们,她走了出去。
上了花轿,从月宫出来,来到正门,再从正门经过正殿,直至凤仪宫。
中间礼节繁琐,但是刘亦诗,都一一忍受。众官一路贺喜朝拜,她面带笑容,没感觉疲惫。
最后到达凤仪宫门口,她看到了他。
他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她。
他一身红色的嫁衣,风姿卓越,亦如谪仙。
她的泪痣动人的点缀在她的右眼,现在的她楚楚动人。
她朝着他微微一笑,那一刻,仿佛凤仪宫中的花,都开遍了。
周炎等人均站在侧,夏谨炎、明念夏语晴、古辛等也都受邀前来。
她是他未来的皇后。
不等她走过来,穆子瑜便一步当先,走上前去伸出手,接过刘亦诗娇小白皙的手,紧紧握着。
那一刹那,刘亦诗便知道,自己将要迎来最幸福的一刻。亦如当年。
牵着刘亦诗,二人缓缓走到大厅中央。
阿岩,他微启桃花瓣唇,没有出声,却说着,我爱你。
刘亦诗忍住眼泪,微笑回应。
“一拜天!”
转身,朝着外面纷飞的红枫,二人缓拜天,众臣纷纷跟着下跪朝拜。
起身面对面,他朝着他微笑,再启双唇。
阿岩,我爱你。
“二拜地!”
再次转身,朝着地,二人再拜。
起身,他面对着刘亦诗,刘亦诗嘴角上扬。
第三次,他再启双唇,眼中却湿润起来。
阿岩,我爱你。
刘亦诗愣了愣,心中的不安陡然上升。
“夫妻对拜!”
闻言,二人面对面拜了这第三拜。永结同心,夫妻共患难,共享福祸,生死相依。
那一刻,刘亦诗只知道,人生大喜大悲,莫过于此。
她就这样弯着腰,看着地,久久没敢起身。
因为她,看见他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仍平周遭的大臣上前,惊恐地叫着太医。
她再次抬头时,迎上的,是他依然温柔的笑。
他快不行了。
几天前,霍羽忍受不住,跑过来跟她说。
我要嫁给他,她对着他坚定道,在他走之前,成为她的妻子。
她静静地站着,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眼泪留下。
看着他躺在地上,流着泪,缓缓闭上眼。
子瑜,我爱你,我也爱你。
那一刻,风吹过,她转头望去,外面的枫叶飘得很多很急。
就如同他走的时候,很急,却很绚烂。
生命就是这样,时不时就没了。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说之前因为赵云峰的死,她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那么穆子瑜的死让她明白,她要带着他的灵魂,活下去。
“大周瑜帝元年,瑜帝在婚礼上驾崩,周炎继位,天下盛世。”
合上史书,她将书放回,回头笑笑:“这写史书之人真是草率,就这么草草了事了。”
走到桌边,她拿起紫砂壶,为对面之人倒了一杯茶:“也难得你带过来给我看。”
“没什么,你在这里过的好吗?”对方问。
刘亦诗笑笑,这里是一片枫林,不是天山,更不是飞猿山脉。
她后来到当归城后,住在了当归城更北边的一片枫山之中。
“挺好,这里风景又好,这里的生活,也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安逸。远离世俗,其实也不错。”
“他若知道你现在这样,会很欣慰的。”
刘亦诗点点头,笑了笑:“你倒是经常来看我,多谢你了。”
“不用谢。”夏谨炎抬起头,朝她温柔一笑,“不仅仅是现在,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如此,多谢。”
他看着她明艳的容颜,笑得幸福。
“谨炎。”
“嗯?”
“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那日,在今朝醉中,穆子瑜对他说。
“说吧,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办到。”夏谨炎仰起头,有些自豪,“你竟然也有事情叫我帮忙?”
“是啊......”穆子瑜点点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替我照顾好阿岩。”
“为什么这么说?”听他这么说,他愣了愣,“你怎么可能——”
“答应我。”穆子瑜郑重地转过头:“答应我。”
夏谨炎看着他,子瑜的眼神,似乎不容他反驳。
“好,我答应你。”
如今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站起来,笑着走出去:“谨炎,你过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种的枫树,我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瑜。”
夏谨炎喝了口茶,笑着站了起来。
“好,我来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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