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幽冥传 第三十三章 雁归秋图（2）

孟雁归守着昏睡过去的楚画秋到天蒙蒙亮，她本想去为他盛一碗清粥，刚起身，楚画秋迷迷糊糊的拉住她的手，嘴里喃喃念叨着：“雁归……雁归……别走……”

“我不走，天亮了，去给你弄点清淡的白粥小菜。”孟雁归答道。

“别走……”说着，楚画秋一把将孟雁归拽入自己怀中，“别走……”

孟雁归被拽得一个踉跄，摔在楚画秋胸前。此时，四周静得只能听见二人仓促有力的心跳，和此起彼伏的呼吸。

孟雁归想推开他的手臂，可现在这个姿势，手臂使不上力气。

楚画秋似乎也察觉到心口有重物，朦胧睁开双眼，见到孟雁归趴在自己胸前，他还以为是做梦。

“你醒了？快松开我！”孟雁归嚷道。

楚画秋尴尬地放开手，道了声抱歉。

孟雁归起身依旧准备去给他端来早饭，却因为刚才的踉跄崴到脚，又摔倒在楚画秋的床榻边。

楚画秋忙坐起来扶住孟雁归，怎料，她又一次摔在他怀中。

二人四目相对，楚画秋的呼吸变得有些凌乱仓促。

“我……脚崴了……”孟雁归躲避开他的眼神，娇羞着说。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如何，即有一丝冲动又有些许不安，这是她修行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楚画秋见孟雁归的样子，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爱意，径直吻在她的双唇上。

孟雁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本想推开他，可身体却诚实的表达出她的心意。

（多了不能写，请自行脑补……）

其实一开始见到楚画秋时，孟雁归只被他身上的英气和爱兵如子的情怀所打动，只是仰慕之意。随着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心中早已暗生情愫，但她自己并不知晓。

一番鱼水之欢后，床褥上留下点点殷红。

“雁归，我想娶你！”楚画秋把孟雁归环抱在身前，说道。

“我……”一时间，孟雁归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道人成亲，上奏九霄，诸天见证。我楚画秋今日就对着漫天神明立誓，此生不负孟雁归。如有违背，天打……”

“别瞎说！”孟雁归急忙转过身，捂住他的嘴，道：“誓言怎好随意乱许。”

“我是真的爱你，心中抑制不住的那种爱！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我当时还在想，如此清丽脱俗、不然凡尘的背影，该是怎样一个女子啊！”

“我……终身大事，我得请示师父的。”孟雁归娇羞地说着。

“那等战事结束，我陪你去一同请示师父。之后，解甲归田，陪你游历四方。”楚画秋宠溺地对孟雁归说道。

解甲归田，游历四方。真好。孟雁归心想着。

二人就这样在军营中相处了数月，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军中上上下下都识趣地唤着孟雁归“嫂子”、“将军夫人”。

她本想，得此一人，陪伴终老，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有一天，她去镇上置办符纸朱砂，却听闻敌军中死伤惨重的消息。她心中顿时迷惘了起来。

究竟何为善？何为恶？

自己帮助着楚画秋的军队，却忘记了，他们大胜的同时，敌军会惨败。楚画秋的胜利，是踩着敌军的尸骨换来的。

回到军营，她郁郁寡欢，楚画秋怎么询问她都说是在想事情。

孟雁归把《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默念了无数遍，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大道无情。大道无情，即包容万物、一视同仁，没有半点偏爱和私护。

所以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爱的基础上，偏私了楚画秋的军队。

那夜，孟雁归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楚画秋看出她的一反常态，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孟雁归下定心思要与楚画秋好好谈一谈。

“我觉得我现在做的，是错的。”孟雁归道。

“错？哪里错了？我们虽无夫妻之名，等战事一了，我就随你回去找师父。三书六礼，一样不差。”楚画秋焦急地说道。他知道自己自幼所习与孟雁归不同，但他愿意与她相伴一生。

“大道无情，我如今这般偏私于你的军队……这……不是我此次入世的目的。”孟雁归答道。

“那又如何？你我二人已是夫妻，偏私是人之常情啊！”

“却是修行之人的忌讳！”

“那你想怎么样……”楚画秋眼中透着淡淡的失意，问道。

“我把此次四方游历的目的都忘记了，我想去找回来。”

“等战事过去了，我陪你云游四海，不行吗？”

孟雁归摇了摇头，道：“既然已经悟得自己的过错，就该现在离开……”

楚画秋红了眼眶，道：“我想许你一个美满的未来，你真的不等我吗？”

孟雁归低头不语，这时，营帐外传来王命，要楚画秋带着队伍向北行进，征战别国。

“呵。你看，天意都如此。你的战事，何时也停不了……”孟雁归苦笑着说道。

楚画秋一时语塞，是啊，何时也停不了……总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抛弃信仰，欺师灭祖，虽自己征战四方，而只为一个，不知何时能完成的承诺吧……

他到书桌前，挥笔作画。秋末的景色并不清丽，他只得绘出一副大雁南飞的图景。在画侧题字：雁归于南，天命大势，吾伐于北，圣令难敌。秋日之景，肃杀萧瑟。作雁归之图，愿卿长相念。

“如果战事结束时，你已完成心中大道之向。是否还愿意……”楚画秋把画交到孟雁归手上，道：“愿意与我成亲。”

孟雁归看了看画上的字，眼角噙出泪水，道：“我会四方超度战死将士们的亡魂，若有缘，自会再见。”

说罢，孟雁归握着画，提着包袱，转身离去。

楚画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角悄悄滑过一滴泪。轻声道：“就算你不等我，我也会等你。”

此后五年中，各国军营中都流传一个故事，有位貌美女子，身背一幅画卷，四处超度沙场英灵。

楚画秋听到这个传言后，不只一次想死在战场上。奈何天不遂人愿，他征战四方，威名显赫，回朝后加官进爵。国君不只一次赐婚给他，都被他婉言谢绝。

坊间有传闻，楚将军归朝后潜心悟道，四处寻访名师。

也有传闻，楚将军早就偷偷娶亲，夫人死在随他征战四方的路上。

每到秋日里，楚画秋都喜欢寻处山林，望着天上南飞的大雁。

他经常耻笑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不是春，而是秋。至少在春日里，大雁归来啊！而秋，本就不能困住翱翔天际的雁儿。

数十载春秋过去，楚画秋直到归天之时，也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