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满目星河璨 第三章 皇家本无情

“你疯了？！”逃出黄府，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未从刚才的奔逃中缓过神来。

“没受伤吧？”他拍了拍衣袖，笑盈盈地看着她。

“有你垫底，我倒没事，你呢？”

“没事。”

“练家子啊？”

他没答话，抓起一把烟灰炮屑就往头上和衣服上洒，想了想，又伸手抹了点她嘴角的红釉擦在嘴边，顿时好像受尽了折磨和欺凌。

“你――”她来不及过问他先前的举动和无礼，早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像吗？”他凑过来望着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极了乞丐。

“啊？像！像个傻子！”她乐了，银铃般的笑声放肆地传开。

“甚善。”他站起来将头发弄乱，转过身上背对着她，“快回去吧，那些人心胸狭隘，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停止了嬉笑，在身后微微欠身，“今日虽处处奇怪，但仍需谢过公子了。”

“我是前司徒江皓之女江遥，不知公子大名？”

“杨佑。”

“呵，怪人。”她理了理秀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翩翩公子，蓬头垢面；自称皇姓，就不怕株连九族吗？怪，真怪。

夜，漆清如梦，晓风残月西悬，盏盏花灯自水中飘过，胜似千点繁星映碧泉。

她顶着一头微湿的长发，阵阵熏香缭绕之中，好似出浴的仙子，正对铜镜梳小妆，烛火半闪风恰迎。

她正出着神，还没从白天那么大的变化中缓过来，突然，婢女白柚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此话当真？”

“禀小姐，千真万确……”

她心头一震，脑海中这把陪伴多年的红檀梳第一次失了手，来不及拾起，她迈向窗边，人声鼎沸的窗外，一队队身穿囚服的“熟人”被赶向刑场，曾经的不可一世只剩如今的落寞，朝盛夕衰，如是而已。

她倚在窗边，心中一阵失神，白柚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偌长的一队囚犯随着花灯飘过的方向行进，由极盛消逝在最后的黑幕中。

开皇十九年已末，概壬子初，黄王两家无端殴打凌王殿下，圣上龙颜大怒，彻查之下，两府暗藏金银玉器者甚多。圣慈太后下旨，两家上下八百余口，老幼皆贬，余者皆斩。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吱――”她关上窗户，缓缓转过身来。在白柚的记忆中，她家小姐随后说了一句足以惊掉她下巴的话。

“爽！真他娘的解气！”

皇城，千禧殿。

辉煌的大殿尽头，一片绿意盎然，两旁青翠的榕树参天而立。

“咚――咚――咚”

一阵清脆的木鱼声随风传来，万林环绕处，一座小小的庙庵伫立其间。

脚掌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一道人影逐渐变长。大殿四周的黑暗处露出一双双冷冽的眼睛，刀剑的寒光冉冉生辉。

看清来人后，领头的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殿内瞬间又恢复了安宁，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可谁也没注意到，那道人影竟转过身来望着暗卫消失的方向，嘴角掀起不知名的笑意。随后，他望着前方的庙庵，眼神才逐渐收敛起来。

“咚……咚……咚”

他轻轻地推开门，在门外恭敬地拜了下去。

“孙儿拜见祖母。”

青烟缭绕中，若隐若现出一个老迈的身影，一尊大佛供奉其间。听到声响，人影敲击木鱼的动作才慢慢停了下来，一道威严的凤目缓缓睁开。

“进。”

“是，祖母。”

杨佑从地上站起来，半躬着身子走进庵中。他来到老人后方，再度跪了下去。

“佑儿，昨日之事你父皇和朝臣们如何看待？”老人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凤唇轻启。

“回禀皇祖母，自太祖皇帝起，我大隋一向提倡勤俭，上至天子王孙，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从，无一不喜。历代帝王更将之立为国策，至父皇一代，又开创例律《开皇令》，此番黄王两家之事，贵为四品官员，大婚之日却如七品之家，外虽廉洁，内却腐靡，以之藐视国法，外加欺君之罪，虽皆斩仍不能消除龙怒。”

“朝堂各级官员为免累及自身，纷纷与两家脱离干系，并请求父皇严惩两家。此番，杀鸡，足以震群猴。”

杨佑拜了两拜，目光清澈，波澜不惊。

“两家蔑视国法，其罪已成，但光殴打凌王一事，便万死难辞其咎。”

“孙儿惶恐。”杨佑再拜道。

“惶恐？”老人手中佛珠一停。

“诸王之中，唯有你是哀家亲手带大，不用说你，就是你父皇杨凌，哀家也能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各级官员，贪污腐败受贿者众多，你本差人着手左宰相之事，堂堂凌王，岂会因一区区四品之家的公子大婚放下一切事务？”

“又或者。”老人缓缓转过头来，双眼微眯：“是因为江家的那个女娃。”

杨佑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但当听到后面那句话时，仍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而他这个微妙的行为也顺势进入了老人的眼中。

“果然如此。”

“皇祖母！”杨佑猛地抬起头，心神忍不住地剧烈动荡，自他出身以来，这仅是第二次。

“皇祖母！”当杨佑慌忙出声时，老人轻微地摆了摆手。

“勿急，哀家无意对其进行干涉。只是你需明白，前代帝王后宫淫乱，唯我大隋之帝，一生只立一人，只此一人，生当同寝，死亦同穴。皇室，唯小家能利益共存。然诸王之妃，贵不可言，凌王可得做好打算才是。”

杨佑眼神一动，扣首轻启。

“当初皇祖母与皇爷爷相识之时，祖母仍不及众妃，时至今日，祖母执掌皇宫，教化天下，谁人可比。”虽说皇家无私情，帝王绝情欲，可论及当年之事，也无外乎一个字。”

“嗯？！”老人别过头来，似有愠意。